恩爱夫妻

2018-7-12，岳阳

下午，陪雨燕去看她小学同学任燕。

她们还算是亲戚，任燕是雨燕的姐夫任九哥的堂妹。

任燕已经是做奶奶的人了，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样子，她开朗，活泼，热情，大方。她先生叫郑雄，看起来要比她大一些，话不多，一直笑呵呵的。

郑雄给我们倒功夫茶。我喝着茶，听他们聊过往的事情。

任燕两口子原来都是岳阳麻纺厂的职工，任燕在纺织车间，郑雄在食堂。任家原来是开餐馆的，任燕爷爷的餐馆是当地有名的老字号，后来传给了任燕的父亲，再后来又传给了任燕的丈夫。郑雄天生就是做餐馆的，悟性好，学得快，很快成为特级厨师。岳纺那时候是岳阳市最大的企业之一，有上万职工。再后来因为工厂不景气，效益不好，郑雄曾经离开岳纺，到南方去发展。

再往后，工厂倒闭，任燕失去了工作。当时，工厂留下的食堂对职工承包，任燕承包了没人愿意接受的馒头业务。岳纺虽然倒闭了，但厂区还住着数万人，这些人都要吃饭，因此生意不成问题。于是任燕将郑雄从南方喊回来，跟他一起经营馒头。在餐饮一行，郑雄似乎做什么都可以做得出色，他做的馒头很快成为抢手货，连外面小区的居民都要跑到他这里来买馒头。任燕说，那时候她觉得跟着郑雄过日子，就是整天数钱，有时候数到半夜，手都数麻。尽管数的是毛票子，数量还是不小，还是很愉快。

这些往事，都是任燕在说。郑雄给我们倒茶，嘿嘿嘿地笑着，应和着；偶尔插上几句，补充一下。我看他们眼神的交流，是那种相互欣赏，彼此爱慕的样子。如此恩爱的夫妻，而且是老夫老妻，真是很少见到。如此的恩爱，我不相信是相守了三十来年的夫妻。

于是我冒失地问：“你们是原配夫妻吗？”

两口子都觉得诧异，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问题。

“是啊。我们一起生活了三十年，孙子都上幼儿园了。”

 “三十年的老夫妻，怎么还可能这样恩爱如初呢？”其实我要表达的，是对他们幸福生活的羡慕。

任燕说：“其实呢，我们俩算是患难夫妻。全仗着郑雄的努力，我们挺过来了。”

任燕从小就有身体的残疾，加上后来在纺织厂长年累月的艰苦劳作，到三十多岁，身体就脱了形。腰完全直不起来，站立的时候，上身和下身之间几乎是九十度。上班之外，家务就做不了多少，郑雄就得忙里又忙外地操劳。后来，郑雄坚持要给她做手术，他说看不得妻子那样受苦。手术期间，他一直坚守在她身边。康复时间很长，也是郑雄一个人里里外外地操持。现在，任燕的腰上还有好多块钢板在支撑着，但她终于可以直立站立了。

任燕说这些的时候，泪水盈满了眼眶。郑雄还是嘿嘿嘿笑着，“说这些做什么呢？你看看，又掉眼泪了。”

任燕接着说，腰直起来之后，他们的馒头事业更加红火了，他们过起了有钱人的生活。每年最热的那几个月，他们就不做了，郑雄带着她到处旅游。

后来，任燕的爸爸又把做老式糕点的手艺传给了郑雄。郑雄是个很有头脑，很有创新意识的人；他的老式月饼，手工制作，用料考究，全无添加剂。很快，郑雄老式月饼就打响了名声，打开了市场。郑雄说，他做的月饼已经进入北京人民大会堂的国宴了。因为是全手工制作，产量不高，远远不能满足市场需要，但郑雄不想扩大规模。他担心规模扩大之后质量会受影响。

我安静地听着任燕讲他们夫妻的故事。从任燕的语气中，我听出了知足，认同，欣赏和感恩；从郑雄的眼神里，我也看出了欣赏，理解，宽和和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