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前】
胡乱写作此文时,老衲还在帝都坚守。那时,东五环外基本风平浪静,几乎没听到任何有关拆迁的风声,因为那时主政帝都的是从中部某省一把手任上调过去的一个宽厚的领导,该领导曾遍访省内的贫困地区,对于下层百姓的苦难生活有切身的体会,所以主政帝都后,他就制订了“爱国、创新、包容、厚德”的12字“北京精神”,特别是其中的“包容”一词,领导主政期间,真正是说到做到。无论你是引车卖浆之徒,还是打工行乞之辈,在帝都都基本能混得下去。领导在位的十来年,也是北京人口爆发的十来年,是北京各项经济指标持续上扬的十来年。
但是后来京兆尹一换,P民的命运顷刻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至最后,在帝都前后混了8年的老衲也被新京兆尹一脚踹了出来。如今,老衲重回故乡,但帝都东五环外生活的那些日子却历历在目,每每在梦中被那些强拆的场景惊醒,愤然感叹:世间蝼蚁,竟然还可以这样任人宰割!让你来,就XX欢迎你,让你滚,你就乖乖的滚。主仆颠倒,大树底下再难驻足乘凉;口蜜腹剑,卧榻侧畔岂容低端酣睡?
其实,在帝都的那些年,被逼到墙角的何止老衲一人?就是这样的艰辛,还是依然不为权贵所兼容。此文最早成于2016年,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老衲没法公发,今天再次尝试,不知会不会被黑?
我们都是压力山大
文/潘国尧
压力山大这词,这些年成为了热词,这个谐音词被这届中国人民活用了,表面上看,是戏谑,有些人甚至觉得这词挺好玩的,不知不觉中便流行起来了。但是对多数的中国人来说,这个热词反映的是他们真实的生活现状,在他们口中说出来,表达的是一种无奈,一种宣泄,一种默认,一种控诉,甚至是一种愤怒。
这样的压力山大,是对一个世界上最富有政府的控诉。关于这一点,已经有太多的网友在列举一些具体数据了,比如养老金的缺口与国家外援的规模,比如庞杂的公务支出与极端低下的政府办事效率,比如超级沉重的税负与被物价逼到死角的基本工资,比如垄断行业全球最高的收费价格与行业的巨亏等等。
诚然,政府可以说,我们管理着这个世界上人口最大的国家,我们这个国家曾经是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做大做强的,我们以政府的低效却养活了占这个世界七分之一的人口,我们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发展极不平衡,管理难度极大,我们至今还存在着严重的国土安全问题等等。这些都是事实,P民似乎也可以被说服。但是,大批的贪官被起出,动辄几十亿甚至几千亿的脏钱却又不断地刺激人们的神经。公平,这词同样成为了P民心中最想说却又总是说不出口的关键词。
我们公平吗?有人一天花掉纳税人几万元的医药费,就是为了延续他的XX级狗命!有XX级巨贪被抄家时装脏钱的容器竟然以房间为单位,装的还是美元!为了给某退休高管锻炼身体,竟然给其家里装修了正规的室内游泳池,每天换热水……顶级腐败享乐如此,一大拨苍蝇按照级别高低顺次享乐和腐败,并已形成规矩。这还有说公平的的必要吗?
实在不想再展开了,如鲠在喉,然没法吐尽啊。
还是描述一下P民身边你我的艰难生存状况吧,这都是每天能看到的,几乎你每天碰到的人,他们大都是压力山大。
那都是些什么人呢?
他们都是压力山大。
李姓压力山大,我姑且称其为李大,曾经是老衲隔壁房间的年轻人,上个月刚刚搬走,搬到哪里去了,他没告诉我,估计是找到了更便宜的住所。因为一次电脑出故障,老衲自己鼓捣不来,李大刚好路过房门口,老衲就把他叫住了帮忙,从此成为朋友。李大是山西人,今年29岁,前年结的婚,老婆是河北人,离帝都并不远的一个城市。老丈人退休前是帝都城西某个区的电力企业的员工。有了这层国企关系,李大结婚后就被安排到了一个电力维修企业做外线维护员。这是份非常辛苦的工作,几乎天天要与高压电线杆或者电线铁塔打交道。好歹每个月还有七八千的收入,加上老丈人退休金也有这个数,所以一家人基本还能在帝都把日子混下去。
但是今年年初,李大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这下就麻烦了,孩子得有人看,李大的老婆是家里的幺妹,从小娇生惯养,平时连个饭都做不来,只好把老丈母娘从老家接出来。老丈母娘一出来,老丈人在老家就没人看管,只好也出来了。李大又租了一间房,每月的开销凭空又多出两三千元。尽管老丈人能资助点,但毕竟不能总是啃老,再说大舅子还有好几个,过得也不咋的。权衡再三,孩子满月后,李大还是选择了搬家。走之前李大没跟老衲打招呼,肯定是因为他怕爱打听事的老衲问这问那。李大好面子,但老衲还是清楚他会去哪里找房,因为老衲也曾经去找过——过铁道,在俺们这个小区的朱雀位,有一个大村落,那里的房租超级便宜,一个带院子的三间平房,也就一千多元的房租,但是没厨卫,做饭得在院子里自己糊弄,每天得往公厕倒粪桶。暖气也没有,得自己设法捣鼓。一大家子,要在帝都混下去,吃苦是免不了的,除非这期间李大发一笔横财,否则,直到孩子能说话走路,李大一家还得在那个村子里混下去。如果这期间李大的漂亮老婆耐不住贫困,这家说散就会散。不敢想开去了……
常姓老婆子,今年快70岁了,姑且称其为常压力山大,简称常大,是铁道边的老住户,祖上是回民,算是土著,因为她家院子里种了三颗老藤葡萄,有些年头了,那葡萄味道纯正,老衲刚在这个小区住下时路过她家门口,赞了句那些挂在藤上的葡萄,常大就给老衲摘了一串尝尝,从此就成为熟人。
常大的老伴病退十多年了,之前是北京铁路局下属的哪个机务段的修理工,早年常大家紧挨着机务段修理仓库,一来二去就成了一家人。说起来,常大老伴的老家在西城区月坛南街一带,如今那里可是北京最贵的地段了。老伴上个世纪80年代被查出患有一种慢性病,便提前退休养病。家里的收入一下子跌了一大截,后来老伴还做了好几次手术,终于把位于西城区的一个祖宅以8万元的价格给卖掉了。8万元,在那时也不是个小数,但是后来差不多都给了医院,一家人只好搬到常大在铁道边的这个村里,村里好歹给了块地,一家子就在这里扎下了根。
常大本是农民,所以也没啥保障,老伴依旧是干不来任何活,还得医药伺候,那点退休金,实在也不够花。他们还有一个嫁出去的女儿,穷人家,嫁得不太好,现在少不得还要来啃老。没办法,常大70来岁的老婆子了,天天围着小区附近的几个垃圾箱转,竟也每月能落下一两千块钱。加上自家院子比较大,常大种些时令果蔬,每年也能卖个几千块钱。日子似乎也能耗下去。但是常大跟老衲说,老伴的病还在加重中,如果再像一九八几年那样的再来一场大病,她总不能把这个小院也给卖了吧!有一天,老衲去菜场,路过常大家,就又唠起这事,那天刚好她女儿在屋里,说到卖房子,女儿就出来说了句:这房坚决不能卖,月坛那房子要是不被你们卖掉,我们家现在就是千万元户了!听了女儿的话,常大潸然泪下……
说了倆压力山大,得说说老衲自己了,因为不说自己,看上面这些文字,好像自己活得很滋润似的,其实不然,比起上面那两家来,老衲才是真正的压力山大。
老衲早年在老家教书,后来因为家庭变故,只好摔了铁饭碗出来闯江湖,到现在都快20年了。如果不出来,再过几年,就能正常退休了,以老衲的资历估计也是可以高级职称退休的,加上30多年的教龄,每月的退休金不会是个小数目。但人各有志,既然选择了吃江湖饭,就没有后退的余地。
2009年,离婚多年的老衲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因为父母早年亡故,那年过年,老衲带了老婆去了趟老家。胞兄看了甚是满意,提议要办个婚礼,老衲劝住了他,说你要是真关注我这个不争气的老兄弟,就借点钱给我吧,趁着现在房价正是低谷,我想在杭州买个房。那时胞兄的公司还比较顺利,就爽快地掏了十万元,加上之前的积蓄,老衲就在杭州下沙买了一个80多平的高层房。
结婚之后,妻子因为身体一直有病,老衲就给她做了一个大的手术,谁知道,这手术一做,妻子就根本没法正常上班了,只好让她辞了职。妻子本是个要强的人,前些年在杭州每年能混个7、8万元钱,没了她的这份稳定收入,家里一下子就拮据起来。因为每月要还几千元的房贷,妻子的孩子又还在读书,加上家里的其它开支,就逼着老衲去找更好的工作。杭州的工资太低,机会也少,没办法,老衲以五旬的年岁决定北上闯荡帝都。好在码得一手好字,这些年总是能混到较理想的工资,就这样过了四、五年,竟也混过去了。
但最近两三年来,平面媒体被新媒体和网络媒体步步紧逼,以致今日几乎处于整体死亡的状态,以老衲的年纪,如再去应聘网媒和新媒体,自是没人要,但是平媒的机会更少了。去年以来,老衲求爷爷告奶奶,好歹找了几个熟人帮忙,混了几份兼职,虽是辛苦,也能勉强把日子混下去。
但是老家那边,胞兄这两年的生意也不好做,好歹拿过他十万块钱,再说从2000年起,胞兄一直无偿地在给我缴社保费,老衲一直把这事挂在心上。最近他家里出了点事,嫂子打电话来问我的近况,虽没有要我帮助点啥的意思,但是说话听声,锣鼓听音,老衲心里自是清楚。只是以我现在的状况,能混个全家不挨饿,已属不易,如何有闲钱助力胞兄呢?
想起已是花甲之年的胞兄依然还在操劳一大家子,老衲如何安心得了?
更糟糕的是,老婆亲生的孩子今年毕业了,因为毕业学校不是很好,找工作成了大难题。这些天,老婆天天没有好脸色给我看,说,当初要不是看你在交通口子人五人六的,孩子也不会去报那个什么交通职业技术学院,现在倒好,找不到工作了,一大家子等着你回话呢?但我现在连自己都没一份正经的工作,如何帮得了她孩子?
唉,帝都也不好混,前些日子写了不少日志,涉及近况,为了面子,只好装逼,其实,比起那些熟人和朋友来,老衲现在才是真正的压力山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