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乡村套路深（35）
文/潘国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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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8个石碑坑前也乱套了，七叔公和几个老者拼命想维持秩序，无奈天热，几个老头年事又高，他们根本控制不住场面。水根索性让七叔公带着老人们赶紧回去休息，说这里交给警察来维持秩序。
七叔公走之前交代华恩，说坑前的那些豆子怕是不够了，叫他临时再去筹200斤备用。友根老婆正在边上，说他们家去年打下的陈年豆子还有不少，“我马上去拿来。”华恩就说豆子的钱完事后一并算给你。
好在特警大队及时赶到，把周遭一大拨来“还债”的人都赌在了村口，负责现场指挥的特警大队一位副大队长处理这种事还是比较有经验，他把前来丢豆子的人按属地管理的原则分村分批排队，每人只给一颗豆子，说去意思一下就成。有的村里来的人多，比如7村那帮闲人几乎全村出动了，副大队长就叫他们推荐一个人抓一把豆子前去代丢。
那些没法前去坑前亲自丢豆子的家伙就叮嘱“代表”，说一会坑前一定要把自己的话带到，“我他娘的前年打牌输光了钱，就把老婆押给赢家睡一晚，说好了只能睡一晚的，谁知道那俩货一睡睡出了感情，现在都他娘的不知道去了哪里，留下我们家祖孙三代四条光棍清汤寡水的过日子，羞先人呐！”
这家伙的一席话引发来丢豆的人们更多的悲伤，大伙儿在村口纷纷嚎啕大哭，逮着边上的人就当亲人，纷纷诉说自己过去犯下的那些错，有几个说着说着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竟在村口躺地打滚大哭起来。
一边看着的镇长摇摇头，对小丘说本来好好的一个事，搞成这样，“始料不及，看来这事得早点收场，要不会出更大的事。”
镇长瞅着副大队长得空的机会把他拉到一边，说要不我们下午就把石碑给竖了，省得出事。
副大队长说事已经出了！“现在消息都传出去了，你把坑填了有个卵用！人还是会源源不断过来的。以后这样的事得先论证，别动不动就把特警大队给拉来，我们也是很忙的！”
镇长赶紧赔不是，说晚上国际大酒店给兄弟们压惊！副大队长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天亮光”的车在离羊角湾还有一公里的地方被特警给拦了下来，他急得要命，说自己花30万捐了3块碑，“我是嘉宾，今天必须进去的！”特警说你有钱烧的不是？“有钱你他娘的不好去捐希望工程的？不好去扶贫的？”
“天亮光”知道没法跟这些丘八出身的人讲理，就赶紧给水根打电话，说自己被特警拦在了村东头一公里处，叫水根来接他。
水根只好开着破金杯前去接“天亮光”，车子回来的时候特警还不让进，镇长赶紧跟副大队长解释说这车是现场工作用车，这才放了进来。
“天亮光”说早知道这么麻烦，自己昨晚上就应该过来的。水根说没事，你先在车上休息一下，晚上人会少一些，再去“还债”也不迟。
眼瞅着工地上乱哄哄的，水根想自己这会儿也控制不了局面，干脆让镇长和特警队他们去处理算了。
两人就在车上聊了会儿正事。水根说按照现在的经营状况，“你的公司最近可能会有爆发式的增长，钱多了，自然会有人眼馋，估计迟早要出事。”
“天亮光”说那怎么办？水根说吃着碗里的，得盯着盘里的，还要想着锅里的，否则哪一天突然出事了，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我们得准备一套备用方案，以我与一些大公司打交道的经历，我认为你现在必须引入比较正规的资本梳理你的公司管理制度和市场战略，否则，这边一有个风吹草动，你必死无疑。”
天亮光说水根兄弟见多识广，你不能把兄弟我撂在半道上！
水根想了想说自己在南边认识几家全国有名的物流企业，他们在上海和省城都有控股公司，“如果引入这样的品牌物流企业，不但可以借助他们的资本力量扩大你的运输和仓储规模，而且还能借此堵住一些人的嘴，因为你一旦傍上了全国知名的企业，或者成为品牌物流企业的子公司，就能洗白你的一些钱，政府那头也更容易得到更多的服务。”
“天亮光”说那自己的公司会不会因此被大企业吃掉呢？水根说这个主动权其实在你自己手上，你可以自己控股，也可以让他们参与你的一些投资活动，总之，你现在手上握有难得的上游资源，这就是源头的黄沙和自己的运输船队，这是你跟大企业在股权谈判时的最好筹码。
“想想也是，我的船队把黄沙运到上海郊区的内河码头，因为没有自己的堆场，每次黄沙运到后必须让建材商及时运走，否则就要缴高昂的堆场费，或者船就停在河里等下一波重卡的到来，这会影响回程。如果上海那头能收购一个码头就好了，但那一定是天价，毕竟是上海的地价，按我现在的经济实力，肯定买不起上海的地。”“天亮光”说。
水根说等羊角湾牌坊竖起来后，自己的这摊事得告一段落，“我得回一趟南方，到时抽个时间先帮你去接触一下那几家大的物流公司。据我所知，这几个物流企业与上海的港航部门有很紧密的合作关系，如果由他们出面来运作这个港口和岸线的事，应该能成功的。”水根说。
“天亮光”是个足不出县城的家伙，若论县城里，上上下下他基本都搞得定，但是出了这个县城，他就是个下乡人。这家伙说水根兄弟你帮我争取到了这个好项目，又为我规划了公司下一步的走向，“我不知道怎样感谢你才好。”
水根说既然是兄弟，就不要说这些客气话，“通过最近这段时间的观察，以及我对官场的了解，我预感到七叔公家老大从一线下来后迟早会出问题，镇长可能也会跟着出问题，他们俩要是一出问题，肯定会殃及你的这个项目，所以趁着这个时间差，找到一个更好的靠山，就能平稳过渡，再说，南边的这些大物流企业又是通天的，无论小地方出啥幺蛾子，他们都能摆平!”
俩人还商量了一些接下来的的具体事，水根说今天现场乱哄哄的，自己还要帮着去处理，他叫“天亮光”好生在车上待着，“空调不要关，车里热，你尽管放心地睡觉，外面的那些事，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石雕厂的牌坊安装工作按部就班地在进行，因为事先做足了准备，羊角湾牌坊原先的二柱一梁拼装很顺利，傍晚前，牌坊的主体已经耸立在了村口，虽然脚手架还没拆除，但是新牌坊的气势还是镇住了那些前来“还债”的人们，有的人虽然是冲着豆子来的，豆没丢成，但似乎觉得这一趟也没白来，纷纷用手机给牌坊拍照，然后又转发到各自的朋友圈，说今天自己去羊角湾丢豆子还孽债，豆子没丢成，却亲眼见证了新牌坊竖了起来，“记得转发哦。”
然后就有圈友问为啥没丢成豆子，这边就回应说丢豆子的人太多了，警察不让进基坑。圈友就说看来屁股不干净的人还是多啊，这边就回发一个“滚”字，或者发一个飞起一脚踹人的表情。
到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村口的车和人大都散去了，特警大队的干警们也就收队了，镇长拉着副大队长的手连声说谢谢，然后说接下来也没啥事了，“我们现在就去‘国际’！”
副大队长说来一趟也不容易，“这丢豆子的事引得这么多人前来，真有那么灵验么？”
镇长就明白队长的意思了，说现在坑边也清净些了，“我们不妨也去看看如何？”
镇长带着副大队长人武部长，小丘一路陪着。还有几个干警似乎也很感兴趣，这几个家伙在8块碑前的基坑里转了转，都像被磁铁吸住了似的走不动了。副大队长走到“官德碑”前，似乎也走不动了，他本想下跪，无奈警服在身，目标太大，不敢下跪。镇长及时地把簸箕递过去，副大队长想了想，就抓了一把豆子丢到了坑里。
见队长在丢豆子，其他几个干警也憋不住了，纷纷在道德碑、信德碑、公德碑前的坑里丢了不少豆子。小丘则在贞德碑前跪了下来拜了几拜，然后丢下几颗豆子。一边的人武部长斜着眼睛说小丘你好像多丢了几颗豆子吧？小丘说你他娘的别找不自在，“小心我把你虚开发票的破事给捅出去！”人武部长就赶紧用手去捂小丘的嘴，但镇长似乎已经听到了，恶狠狠地盯了他俩一眼。
然后镇长也在官德碑和道德碑坑里各丢了一把豆子，队长开玩笑说：镇长这些年没少捞钱吧？镇长说“我的小小的，队长大大的！”两人会心一笑，兄弟一样地互相搂着肩膀向村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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