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孤舟遠
一夢孤舟遠
題記:梨花小窗人病酒,又是相思瘦。能消幾日春,細雨黃昏後。中庭月色来相召,聲過影殘留。
這是一場故意。是筆的唐突讓話題的情節鋪張成內心的幌子,一如那些個偶然,總在肆無忌憚地昭示任何一種邂逅都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依憑,各有各的認為永生的宿命,這是讓人傷感而無措的傷。如這隨心而建的邊城之家,仿若一縷輕風,無涯乃至淡到無痕。只為在紙外遇見的一刹那,便可定格,便可一生,便可永恆。
當這道風景安靜地出現時,我知道它就是一刹那。沒有日曆卻又有著日曆的影子,這意味著某種失落,讓我想到恐慌與茫然:它是否在暗示我能夠隨意地超越時間,隨意地創造出第三空間並對它們進行開關操作呢?!我無語,就如現在。現在,這只剩我,剩我和屬於它們的時間靜靜地躺在抽屜裏,彼此都睜著眼仔細地看,細緻地想,守著這一場曠世的、平靜的孤單。幽幽地沉默,安靜地老去,幸福而生痛。
還能說什麼呢?是悲歡?是寥落?還是清醒或茫然之後的寂寞?我早已無法輕易地給出答案。這就好比你眼睜睜地看著天空下的黃昏裏那一片片飛倦的鳥群,載著自己目光深處的空落,找不到屬於它們的遠方。而只能讓可憎的理智把時間的背影在腦海中拖得愈來愈清晰,愈來愈長:它們一步一步地朝你走過來,洶湧卻又無情。
這些或那些零星的片斷,有風,有陽光,有雜草叢生,還有溪水與小花。它們成了這些文字深處敍述的事物。象浮萍,又似柳絮兒常常地飄遊過來,令我情不自禁地一片一片拾取,一筆一筆錄下;又象樹木,蔥蔥地立在我的文字裏,卻只是空空地點著綠意,等著那一場再也回不來的過往。偶爾,我也把它們想像成自己,在充滿童真的歲月裏看蜻蜓飛上荷尖,點著嚴夏,或者在夕陽下長長地唱著無詞的長曲,任由它們把黃昏從遠處樹梢上拉下。但那又能怎樣?這僅是一種憑窗而立,漸漸入睡的平靜夢想。就如有時,我會想像著自己是雷恩的女兒了:迎著那疾風,站在懸崖邊上,任憑那風吹散自己的頭髮,以狂熱的心愛上那個跛腳而英俊的軍官,象天堂鳥般讓心情痛苦而幸福地怒放,這種試圖從零亂空間中掙扎出來,重新活過的對現世時空深處那份不肯妥協的性格冥想總會讓我從某些濡濕的眷戀裏抬頭,發現那回不來的遠處其實不遠,是我們的心能到得了的地方。
於是,我常常讓自己看起來像一枚落在圓滿裏的影子,立在這扇冥想的門外,懷著細緻的甜美,悄無聲息地尋找某種自己都無法認定的情緒,相信某個機緣就可以讓我在灰暗而陌生的這個地方做淺嘗即止的涉渡,清晰地去感知這些邂逅只是今後的另一個故事,無法靠近,卻又讓我的腳步永不停止,那麼就讓自己甘心地困乏於這樣的失語。而冥想是清趣,將成為我唯一可以把那些遠遠近近的光影兜轉的一枚印鑒。——當相素的線條與色彩交織,就是能保留下來的最簡樸的願望。一如坐在多年以後的某個老去的春天水邊上,淡看流逝以及隱蔽著的事物的本質。一如站在多年前的某個長滿古老青苔的井邊,相信每個人都有屬於他自己的這麼個地方。在那個的地方,池上落滿閑花;在那個地方,壟上是金黃麥浪;在那個地方,天邊有淡淡浮雲,只有自己在那裏寂靜地深居,走動,行吟,傷感。
老去,只是命運對你我玩的玄虛,它可以把你我僅餘,僅懂的那麼點時間是弄得零亂,搞得模棱兩可,由此而找不到清晰的方向。這可能會讓許多的記憶輕易消失或者遺忘。但更多的時候我只讓自己簡單地相信遇見。是的,遇見,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任何求證---在時間的大幕下,在空間的大幕下,措手無策只是擦肩,而非遇見。
但是,我亦要坦白我有故意的嫌疑。——我故意收起了我的時間,把它擱置在抽屜或者其他的什麼地方。這樣我就可以坦然地把夢想與現實混淆,這樣我的故事就會在一開始有了殊途同歸的藉口或自欺欺人的理由,這樣我就可以站在夢想與現實的門裏或者門外,以某種虛空的形式屏息靜氣地佇立,讓想像染滿了疼痛,以臨水做夢的樣子讓暗夜失蹤,以飛天的姿勢讓黎明空降。只為一場自己依然不能停掉的安詳地寫詩,走動,飲醉的時間磁場。
一個人靜坐時,總是希望可以自如地停掉手中的白天,一個人靜坐時,總是希望可以把窗前光影拉得很長很慢,然後讓它們緩慢擁抱自己,踱入黃昏,踱入那夢境般複雜的時間裏,從此無事可做地憑空等待一場自己想像的溫暖的風拂來,吹亂這一弦寂靜的彈唱,這看起來的複雜就像世間上所有那些讓人懷想的往事,成為詩句裏的藉口與傷感。
其實,誰都明白誰都不能自如地阻止這樣春草般的潦生。也許在某日,它可能會在這一片我點燃起的燭火裏平靜下來,就象筆無意地落在白瓷的深藍上,開出的蓮花靜簡,憂傷。又如土與火,月與水,靜止地聚攏這人世池邊上,某種的清歡。於是就相信,你會靜靜地站立在我寫的燈火中,溫柔地環視這山水遭逢,這浮萍聚散。
儘管如此,你依舊可以看到時間它早化好妝,將人生的晚宴擺在餐臺上。而它自己總是這樣和你一起躺在這城堡式的抽屜裏,任憑門開開合合,只清醒地睜著眼睛,不肯輕易睡去,不肯輕易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