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场上的那些破事(21)
文/潘国尧
【说明】
列位看官大人:
在下潘国尧,微信艺名阿六(laopan53llm),江湖别称老衲,在此所发的小说均为作者的艺术创作,并非个人传记!因为作者经历坎坷,阅人无数,凡小说中的情节和人物,都是作者现实生活中的无数原型提炼而成,切不可对号入座!乡场上的人物,只有背景是固定的,人物和围绕人物发生的所有故事,时空散漫,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谢谢您的阅读!
文/潘国尧
一般每个中学一年中都要开一个秋季田径运动会,无论条件多差,这个运动会是必开的。运动会虽是小规模的,但程序和项目设置是按照全运会田径赛事的模块推进的,对于一个只有几十个教工的学校来说,组织这样的运动会还是比较麻烦的。往年我不是体育组的,但因为爱好这活,都是以我为主组织各项工作的,那是因为校长的关系。今年校长不在了,但我被分到了体育组,按说更应该名正言顺地出头组织了。但我就是这么一个乡场上的混混,老子感到人不对劲,就不想卖命,我认为阴阳头一看就不是个好货,跟校长比差了好几个档次,老子就不想跟他顺畅地合作了。当然主要的原因是被处分后工资降了好几级,他娘的到手的钱比同事每月要少一半;还有因为文龙还是教研组长,我出面去弄那些破事,那不是越级么?
运动会的日期逐渐临近了,文龙没单独组织过,急得团团转,我说你找我没用,去找领导啊。文龙说死癞子他只会催我。我说那我就没辙了。我依然每天该吃吃该喝喝,干完份内的活,别的活打死也不干。
这天阴阳头终于耐不住文龙的抱怨来找我了,说运动会的事还是要老四你出面组织一下。我说他娘的老子也没名也没份,现在连人事关系都转到小学里了,还只拿你们一半的钱,凭啥还要干份外的活?阴阳头说这是教委的处分我也没辙啊。我说老子现在相当于文革那会儿的四类分子,场面上的事,不方便出头露脸,“再说老子也没心情!”
阴阳头碰了个钉子,回头就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要不我跟镇教办先打个报告吧,“把你的处分给提前终止了!”我说这事没那么容易,报告一级一级的递上去都得半年,“就不差这半年了,老子熬着就是,只是别再来招惹老子就是!”阴阳头说你这个态度恐怕时间到了都没法撤销处分。我说我还巴不得呢,“老子现在就去乡小做勤杂工去!”
我把办公桌的抽屉一锁就要走,阴阳头只好把我拉住说那学校每月给你补贴200块钱如何?我说200块顶个卵用,不干!阴阳头只好说那就把扣住的工资部分都给你补上如何?我说你哪来的钱?阴阳头说校长退出来的钱还有一部分没上交到镇里。我说还有多少?阴阳头说这你就不要管了。我说你不说我也知道,“少说也有120万是不是?”阴阳头用左手捋了一把右边脸颊上稀稀拉拉的几根苔菜头发,说他娘的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老四,“怎么样,你干不干?”
我说老子要眼见为实。阴阳头就拉着我去找财务,说老四处分期间的工资单按照上报的表格填写,“但参照同等条件的老师工资实发,补足的部分从后勤费用中单列。”财务说自己平时每个月就是跟老四发一样的钱,那就按自己的工资数目给老四实发。
离开财务室时我还是表示不满,我对财务说老子本来今年都可以申报中级职称了,“他娘的以后死活都追不上你的工资了!”
财务笑笑说他娘的我要是也能睡一个调枝那样的女人,“老子宁可不评中级职称!”
在校长室门口分手时,阴阳头说老四我这样对你够意思吧?“所以运动会的事还望你全力抓啊。”
像我这种胆汁质的人脾气日怪,如果看人不入眼的时候,做啥事都会怼着干,但是一两件事捋顺了,觉得对方也没那么坏了,马上就会掏心掏肺地干了。其实那天阴阳头叫我明年接替体育教研组长的事,我还是很乐意做的,老子从中学到大学,一直就是班级的体育委员,田径大球小球都玩得贼溜,若不是百米跑死活进不了12秒,高考那年可能就读体大去了。
我对阴阳头说,运动会那是小事一桩,“反正每年都是我在负责糊弄的。”我说既然明年叫我管体育组,那我得对学校的体育设施进行一次大调整,我说他娘的这些年各校都只管升学率,体育几乎都放弃了,“以前我多次跟镇教办的领导反映过,我说各校的体育设施得充实了,但一直没人听我的话。”
阴阳头其实也是个干实事的家伙,他叫我列个清单给他。我说田径场已经多年没整修了,这坑坑洼洼的跑道,学生在上面跑,迟早要出事,“得去海涂里挖几船沙土和食堂里的那堆煤渣混合填上去,这恐怕得花个几百块钱。还有别的学校都有水泥篮球场,就我们还是个土场地,几乎有半年都没法打球,得硬化一个球场,这得花个万把块钱。别的那些标枪啊、铅球啊、杠铃啊、体操器械之类的也都需要重新购买一批了。”
阴阳头是做后勤出生的,我说的这些他都擅长,就说那些设备老四你尽快去置办吧,场地的事他来搞定。
当天下午,我就在财务那里领了几千块钱去市里买体育设备去了。
我在县城汽车站转车去市里时却意外碰见了校长。在候车室,校长一副落魄的打扮,那个装大哥大的包也没拿,自顾躲在一个角落里看报纸等车。我坐到他边上,递给他一根烟时,他才回过神来。
我说你在干嘛?校长说刚刚去教委找人,“狗日的主任不愿见我!”
我说你找他们干嘛?校长说自己不想去新单位上班,“还是想回到学校,我习惯了以前上下班的日子,不愿去太远的地方上班。”
我说你也知道,这衙门作出的决定是没法改变的,“这些天你不会还没去新单位报到吧?”
校长说自己一直就待在家里,今天是第一次出门。
我说老丈人那边怎么说?校长说他还是叫我先去报到,说等处分满一年后再说。
我说就是满一年了,你也不可能回到学校里来的,回来了更不可能再做校长的。
校长说这狗屁校长不做也罢。
我说人到了这地步,我认为教书都没啥意思了,“你想想,‘双开’后留用察看就得一年,这一年还得低着头做人,就跟我现在一样。”
校长说你也被处分了?
我说跟调枝睡觉,被老王这狗日的阴了一把,也被严重警告了,工资还降了好几级,人事关系也被转到小学里去了,“但我跟你不一样,我本来就是赤膊党一个,老子才不会低三下四混日子呢,混得下去就混,混不下去老子大不了到南边打工去!”
校长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说自己都四十出头了,这个年纪再出去闯是不是晚了些?
我说老洪被处分后说不干就不干了,他比你还大几岁呢,现在不也在乡场上自己开诊所了吗?老吴邮局的这碗饭估计也端不长了,“他现在主要的精力似乎都在鞋厂里了。”
说到老吴,校长问鞋厂的情况现在怎样了?
我说还能怎样,没了那套流水线,靠以前几个老职工纳鞋帮子,也就是勉强能混下去。“那套设备现在怎么样了?”我问。
校长说韩大头带了信用社的人来跟我商量了几次想搬走,我就按你说的对付他们,我说等小个子抓着了我自己把设备送回去,“好在这些日子我妹夫一直在家里陪着我,他们也不敢乱来。”
我想了想说与其现在这样半死不活地薅着不去上班,干脆下海算了!
校长说下海我能干啥呢?“去上海工地上打工?我都干不动力气活了。”
其实上次老丈人扣下这套设备以来,我就一直在打它的主意。我说你以前跟小个子在县里和市里都混了哪些朋友?校长说基本上都是他的生意伙伴。
我说这些人现在你还有来往吗?校长说反正名片都收了,“要是再找上门,至少都还认识。”
我一拍大腿说小个子这一跑,恐怕给你跑出机会来了!
校长说你的意思是我来做鞋子?
我说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你想,设备在你手上,供销渠道实际上也在你手上,只需你把它续上就成了。小个子又失踪了,你不去做这个厂子,天理不容啊!”
可校长说办厂最重要的是钱啊!
我想了想说你忘了韩大头上次电话里说的话吗?“只要流水线在动,鞋厂就一定能还本付息!”
校长说自己跟小个子一起混的那些日子里发现他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到处找钱,“如果我接手鞋厂,同样也得找钱啊,没钱,料进不来,那设备也就跟没有一样了。”
但是校长家里的钱这次都搭进去了,他如果接收了鞋厂,上哪筹钱确实是个问题,这一点,我也一下子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我说其那它几个校长现在情况如何?“要不再找他们糊弄钱?”
校长说别提了,境况比他还不如,“烂钉因为是重点培养对象,被教委从检察院保出来后降级使用,现在镇中里做教导主任,他的钱也都吐出来了。”而阿寿那个做镇妇女主任的老婆关键时刻没拉男人一把,“钱没退赔干净,人就移交到法院了,估计得判个两三年。其它几个校长也都被小个子害惨了,再向他们筹钱根本不可能了。”
我说那咱们是不是再找找韩大头,“既然小个子都可以用设备在信用社贷出几百万,你为什么就不可以继续以这套设备作抵押再去贷个几百万呢?”
校长说前面的钱都没还清,后面怎么可能再贷给你呢?
我说你不去试一下怎么知道就没结果呢?“韩大头毕竟是从乡场上出去的么,我感觉这货没你想象的那么难伺候,小个子的这套设备抵押他是陷进去了,如果有人愿意这个时候接盘鞋厂,对韩大头来说至少是个脱身的机会,我认为这事值得试一试!”
我太了解校长这种优柔寡断的脾气了,说实话,做他下属时,好多大事都是我推着他决断的,我想这回我依然得推着他前行。
校长说那就等你市里回来后我们一起去找韩大头试试吧。
我说人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得变通不是?“现在老丈人也帮不上你了,这个家可都指望着你给撑起来呢。”
被我这么一激,校长的心情明显好多了,说他娘的干脆不教这破书了,“不做校长了,老子照样可以做厂长!”
我说这就对了,“你要是混好了,老子也不教这破书了,跟你一起干!”
到乡场上的小巴先到站了,我把校长送上车,车开远了,这家伙还在车窗里探出头来跟我招手。
我朝着乡场的方向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这家伙能撑过这一关!
法院给我寄来一封挂号信,是一张传票,就是要我在几天后去法庭办理离婚案。
这个婚我是老早都想离了,就是嫌烦,这回烂货自己要离,那是最好了,但这毕竟也是大事,我就在开庭前我回了趟老家,告诉老爹自己准备离婚了。老爹说那你下家找好没有?我说找好了。爹说那个外地女人没离婚吧?我说这破事你都知道了?老爹说你如果确定要娶外地女人,一定要叫她先回家把婚离了。我说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我镇上的这套房子可都是你的钱,离婚后这房子咋办?”
爹说钱这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但既然是断官司,就得分个清楚,这套房子确实是我出钱买的,爹陪你一起去法庭,能要回多少是多少!”
我爹是县船厂退休的工人,多少也见过些世面,在向镇里第一个开发商买房时的那张收据,老人居然都还留着。
那天开庭,老人就出示了这个证物,这使得法官和烂货请的律师也无话可说。最后法官判定孩子归烂货抚养,考虑到孩子的方便,房子判给了烂货,但判给了我三分之一的房价,另三分之一一次性算成了孩子的抚养费。
这样我还是得到了烂货给的20万元现金,比起花货和老洪来,我这婚离得还是划算。爹说离婚我是一直支持的,“你还年轻,丢掉的钱是可以挣回来的,但下回一定得找个踏实过日子的女人!”
离婚后我就想在乡场上自己造个房子。我去找村长,这家伙也是个势利眼,我不教他儿子了,他就一副公事公办的鸟样,说乡场上再也找不出合适的地造房了,“要么你在村里买个旧房子翻造,这个忙我倒是帮得上。”
我说他娘的买旧房子还不如去自己老家买呢,就谢绝了村长的帮忙。
既然一下子无法在乡场上造房,那就给调枝租个门脸做生意吧。
花货的饭店关门有些时日了,因为房租交到了年底,花货和老洪还是住在饭店里。我跟花货说想租这个屋子,花货说刚好还空着一个门脸,“那你就搬进来住吧,租什么租?全年也就几千块钱,这点钱我还是看不上眼的。”
我说生意就是生意,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就坚持给了花货三千块钱。
花货说调枝不是很会烧菜的吗,“不如把这饭店再开起来吧,那套家什都在,我跟老洪就搬到诊所里住吧,那两个门脸就让你们开店算了。”
我想花货的这个建议非常合理,就想去找调枝商量。
自从被烂货揍了一顿后,调枝已经有好些日子不露脸了,我到处找也找不着。没办法,这回我只好硬着头皮去找菊英打听。
菊英对于我上次带着校长妹夫去拆流水线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我在邮局的院子里喊了许久也不见菊英现身,后来还是老吴从房间里出来说菊英身体不太好,“我知道你想找谁,调枝已经不在厂里干了!”
我说那她去哪了?老吴说调枝也没说去哪,但是他还有几个老乡在厂里,“要不我帮你去问问吧。”
老吴要去车间找调枝的老乡,我说谢谢老吴,“那套设备我正在劝说校长还回来,但是这厂子恐怕得换姓。”
老吴说换谁的姓呢?
这时菊英就从房间里冲出来,说老四你又在瞎琢磨什么?
我说小个子肯定是回不来了,设备空着也是空着,厂子不能这么半死不活地薅着,我正动员校长接手这个烂摊子呢。
菊英说不管谁来接这个摊子,“反正这厂子是我菊英的!”
我说菊英你这就说错了,这年头,谁出钱,谁就是老板,“但是不管谁做老板,这厂子都不能没有你,你还不如安耽地拿工资做车间主任更合适呢。”
老吴想了想说老四说得也有道理,“总比现在没多少生意强吧。”
菊英是个明白人,这一路下来,她也见证了凡是我出的主意,基本都靠谱,就从里屋拿出一个本子,从里面撕下一张纸,说调枝的地址和电话都在这纸上。
我接过纸条,看到上面的地址是县城开发区的一个工厂,就谢了菊英和老吴,叫了辆摩的立刻去开发区找调枝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