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中的这一学期（26）： “太阳总在左边”

2020-5-26

“太阳总在左边”是我看过的藏族导演松太加的第一部电影，2010年出品。松太加曾经与万玛才旦合作，是万玛才旦拍摄“老狗”时的副导演。

这是一部有关宗教信仰的电影。

母亲从城里的姐姐家回来，因为嫂子快生孩子了。本来哥哥骑摩托去接母亲了的。弟弟尼玛等不及，开着刚刚学会的拖拉机去接。回来的路上，母亲坐在哥哥的摩托车后面，尼玛开着拖拉机跟在后面。母亲的头巾落下，卷在摩托车后轮上，摔下地。尼玛没看清，又刹不住车，将母亲辗轧在车下，死了。

尼玛陷入极度痛苦中，他辗死了自己亲爱的母亲。昏死三天三夜后，他到派出所，要求将自己拘捕，关押，处死。警察让他回家休息。

尼玛来到母亲遇难的地方，抓起一把渗有母亲血液的泥土，装在一个罐子，揣进怀里，离开家，磕着等身长头到拉萨。尼玛应该是从青海去往拉萨的，所以一路上太阳总在左边，他的左半边脸都被烤焦了。

磕着等身长头到拉萨，得有两年吧。一路上的卡车司机都认识他，都说他是怪人。他从不说话，也不坐车。不过，经常有长途车司机送他吃的，喝的。人们对朝圣的人总是怀有敬意，施舍朝圣者被看成可以分享朝圣的功德。

返回的路上，遇到一位老人。老人也从东边来。他的女儿嫁到拉萨一户商人家，老人是送女儿去拉萨后返回。长途车上，老人知道尼玛磕长头去了拉萨，很是赞赏。晚上，尼玛在小卖部给老家的未婚妻打电话，打通了却又不说话。老人接听了尼玛对象回拨的电话，知道了尼玛的遭遇。尼玛的未婚妻央求老人劝说尼玛回家。

老人开朗而热情，却总是嘀嘀咕咕。他说，小时候盼着长大，长大了盼着恋爱，恋爱了盼着结婚，结了婚盼着生孩子，生了孩子盼着孩子长大，孩子长大盼着他们结婚，孩子结婚之后盼着抱孙子，这一切都实现，还有什么呢？老人有些惆怅，却又是坦然的。

尼玛不愿意跟人打交道，也不愿意说自己的事情。母亲的死还沉甸甸压在自己心上，他的罪恶感还没有一点放松。当老人问到他的一些事情时，他郁闷地独自离开。老人陪着尼玛往回走，尼玛却一次次抛弃老人。

老人讲的两件事情可能对尼玛有影响。一是讲他的牙齿。老人的最后一颗牙齿落了，老人讲起小时候的事情，讲起自己的母亲。他是那样的幸福，那样的满足。尽管母亲在另外一个世界，但却一直在自己心中。自己是快乐的，母亲也是快乐的。

二是讲起一位年轻人的故事。年轻人从小就修行，很有心得。后来他爱上一位漂亮的女子，结了婚。有人就说，这样有修为的人怎么看不透世事呢？怎么还会结婚呢？有人就跟他开玩笑。说某月某日，年轻人只要进入修行洞诚心修行，就可以成佛。那一天，年轻人做好了准备，去修行洞，准备成佛。到了洞口，年轻人想，成佛是迟早都可以的事情，缓上几年也没有问题。家里有漂亮的妻子，现在跟她在一起快乐幸福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他就没有进修行洞，而是回家了。

老人的意思是，人生最重要的意义还是现实的生活，即使修行也是为现实生活服务的。对小伙子来讲也是一样。他磕等身长头到了拉萨，已经尽孝了，已经完成了修行。今后，应该过现实的生活了。

老人坐长途车回家了。尼玛在露天的雪地里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搭长途车回家。他哥哥带着孩子来接他。孩子已经两岁多，会叫叔叔了。

这部电影整个的气氛都很沉重。尼玛总是忧心忡忡，闷闷不乐的。对生活，对周边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兴趣，都很冷淡。生活的丰富多彩，生命的活跃美好，在他脸上都激发不起一丝笑容。最后，尼玛接受老人的劝说回到家乡之后，一切才变得轻松美好起来。

松太加对宗教的态度似乎是理性的。宗教是为人的存在而存在的，而不能相反。由此，对宗教的态度，应该是有所保留和克制的。不能让宗教取代了生活。人应该成为生活的主体，而不是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