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条山客

 

中条山南麓有座岭，名叫紫云岭，岭下有个面临黄河的小山村，叫洪家湾，依山旁水，传统文化基因深厚，确有点好风好水的味道。

 

村里的老村长叫宇文朝歌，85周岁了身体非常硬朗，说话声如洪钟，也很健谈。他说：村里人大多姓复姓“宇文”。问起为什么村名叫“洪家湾”而不叫“宇文村”呢？他说，不清楚，可能是在我们祖先来之前这里住过洪姓人家？但是他们建村将近500年，大约在明末清初，他们的祖先从临猗县迁来这里。

说起来远祖，他说他们的开山始祖应该是北周、隋朝时期的“八柱国”之一宇文氏。当时的八柱国相当于现在的八大军区司令。宇文氏最初的发迹地在今天的陕甘宁一带，那时，有48部落从东北大兴安岭地区迁移到陕甘宁。宇文部落最大、最强盛，创建了北周。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宇文家族逐渐衰落，其中一支栖居洪家湾。

 

老村长讲：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曾经有个游方道士在洪家湾化缘数天，与族长相谈甚契。临走的时候，族长相送到村口。道士指了指村后的紫云岭，指了指村前的黄河：庇护滋养洪家湾千年，不可轻弃；指了指村东一户人家说：有三十年风水，不过，在三十年后！这家人，人丁兴旺，开枝散叶，三代都将是四子一女。

 

这户人家主人宇文溢，是个老中医，家道殷实，性格淳朴，乐善好施。有四个儿子：新颖、吉祥、四祥、五经，女儿叫新吉，排序第三。老中医的四子小名四祥，后来成名后叫“宇文野”，是唯一继承祖业的。先是跟着父亲学医，后来在西安的表姐的帮助下学习了西医。二十世纪三十年后期，思想进步的宇文野投奔陕北红都，任延安医院医务科长，汪冬星当时是医院协理员，后来成为宇文家族重新发迹的贵人之一，这是后话。宇文野以比较全面的医术、突出的管理能力获得了红都的认可。不久，上级让他独当一面，到陕甘宁边区医院担任主要领导，回到了祖先的龙兴之地。在那里，他与护士王春晓结婚，与他的几个哥弟一样，同样生育了四子一女：宇文方针、宇文策略、宇文预计、宇文完成，女儿宇文落实。

 

宇文野建国后曾经担任过石家庄疗养院负责人，后调到陕西临潼高级干部疗养院。大约在1969年前后自动选择退休回乡。不过，仍然享受十三级干部待遇（在军队属于副师级，在地方属于副地厅级），老婆王春晓也享受正团职待遇。两个人每个月的工资加起来相当于近百个农村劳动力的年收入。这在当时生活困顿的农村来说，无疑是非常富裕的家庭。

 

这天，老村长宇文朝歌与村里几个老人在村口晒着太阳，议论开了：难道那个游方的老道所说的好运提前到了？也有人说：狗屁！都退休了还能好到哪里去？

 

事实上，宇文野虽然解甲归田，但是他正直、诚实、厚道、好学、节俭的优良家风正在孕育着下一代的好风顺水。五个子女都很诚实正直，好学节俭，不张扬，得到乡亲们的认可。尤其是三子宇文预计学习认真、做事负责、肯用心计甚得老师、同学、同事的盛赞，与他共过事的人没有不夸他的。1973年，高中毕业后被招进县印刷厂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谦虚谨慎，肯钻研，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人。后被推荐到县团委，一年后担任团委副书记。1978你被推举到河东团地委。半年后，作为优秀团干部被推荐到共青团中央宣传部办公室工作。1983年被保送到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学习。

 

快速的飞升没有让宇文预计飘飘然。洽在此时，收到其父宇文野的书信，让他有时间去拜访陕甘宁边区医院的老同事汪冬星，此人此时任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如果说，此前的一路升迁靠的是家风与个人修养，那么，此后则与汪先生的关照相关，与时任共青团中央书记古月涛相关（这两个人是他生命中的贵人）。

 

从1953年到1983年，正是那个游方老道所说的三十年；此后的三十年将是宇文家族风光无限的三十年。风光因宇文预计而起，也将因他而去。

 

宇文预计在共青团中央盘桓了十多年。后随共青团中央书记古月涛的升迁而入主中共中央办公厅。开启他辉煌的二十年。2012年调任中央统战部部长。2013年，娇生惯养、颐指气使、不学无术、生活糜烂的独子宇文固飙车发生车祸死亡。这成为宇文家族败落的标志之一。不久，其二兄宇文策略（时任晋政协副主席）落马被查（其长兄宇文方针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因擦玻璃从高处摔落而亡）；小弟宇文完成利用宇文预计的影响谋巨额利益被羁留，时任河东市委书记的妹夫也因搞团团伙伙被查办。

 

宇文预计在2015年被立案审查，依法双开。2016年被判处无期徒刑。

 

俗语云：风水轮流转，曾经少谁家？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只因有人心胸狭窄、不读书，是非不分，看问题偏激，没有公正观念，好运来了也不知道，好运只能弃他而去，厄运与困顿很乐意与他结伴同行；而有些人，看问题、想事情站在正直、公正、客观、中立的立场上，不偏不倚，积极向上，自知，自爱，自尊，自信，明辨是非，淡泊名利，志存高远，事理通达，心气和平，品节高贵，德性坚定，好运随时与他相伴，厄运自觉远远离开。

 

回到本题，宇文家族两代人的结局就是明证：宇文野先生见好就收，解甲归田，享年105岁，高寿啊；其子宇文预计被权力带来的巨大利益和冲动所困惑，锒铛入狱，被判无期！善哉！善哉！

 

紫云岭仍然巍然屹立，黄河日夜东流不息。善哉！善哉！

 

2021年9月15日星期三，上阳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