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忘怀的通铺
喻建国
1973年的暑期我陪72岁的姨父去黄山旅游归来,我们乘车至芜湖,而后再乘火车至南京,到南京时已是傍晚,只能第二天再乘火车返沪。我们就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旅店下榻。这个旅店只有通铺,一间大房间,一个长条床,旅客每个人在长条床上找个位置,行李就放在床板下,这是我这一生下榻过的最差的旅店。就是这样一个旅店,今天在我准备写文章的时候,它跳了出来,占据了我的思绪场。就这样它成了我今天的写作题目。
我和姨父在离下榻处不远的一家面馆各吃了一碗阳春面,晚上早早地上床就眠,当时我的钱袋实际上是一只旧信封,就眠前趁没人注意,我把信封压在枕头下。半夜醒来,身旁全是打着赤膊的汉子,打着大呼隆,我去小个便,继续睡。清早,我和姨父就离开这个旅店,前往玄武湖。
回上海的火车票是下午四点钟的,我和姨父就在玄武湖公园中足足玩了七个小时,玄武湖一下子变成了我的老朋友。
当时的中国是贫穷落后的,记得我和姨父从杭州乘长途汽车往黄山开行的途中,公路很狭窄,公路两旁的村舍低矮破旧,由于经常遭遇车子轮胎所扬起的灰沙洒落,厚厚的灰沙压在这些村舍的屋顶上,更让人感受到厚重的积郁。姨父是一家外贸公司的会计,在中年晚期方才和我的姨娘结婚,没有子女,在众多下辈中,姨娘对我特别好,我也对她特别亲,因此和姨父也就近乎了。他一直有一个夙愿,要去黄山一游,这一次就如愿以偿。
初到黄山,我立刻去寻找黄山管理处,提出要求,因为老人的关系要在半山寺留宿一夜,他们特批了。第二天上山,我们慢慢爬,下午时分,我们的身旁已经没人了,傍晚时分,我和姨父来到半山寺,寺内有一对僧人,女的原来是尼姑,男的原来是和尚,现在两人同居在一起,管理着半山寺,白天给过路的游客供应点茶水和糕点,晚上是不留客的,除非是管理处特批。
那天晚上他们给我两煮了一点白米饭,还炒了一个竹笋丝炒鸡蛋,我和姨父吃得特别香,毕竟白天颗粒未进,又爬山艰辛。吃好饭我们和他两交谈了一阵,甚是欢畅。这个半山寺是刘伯承将军出资修建的,刘伯承常来居住,布置也是按将军的要求,有字有画有照片,被褥很清洁,躺在床上十分舒适,屋外风吹竹林和松林,好像有个管弦乐队在演奏,因为在半山中,峡谷风甚猛。
第二天早上,我们又吃了他们两给我们煮的粥,上路了。一路上自也无人,因为上山的人还不可能这么快就到半山。近中午时,我和姨父爬到天都峰脚下,我把他安顿在一个小山洞的洞口,我独自一人向峰顶攀爬,有些地方十分危险,护栏也没有,风一吹,脚一打滑,就可能身葬悬崖。总算爬到了天都峰顶,那里就是一个几平米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凹口,积有少量水。我在顶上大叫了几声,见有一片乌云向这里压来,便快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