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江西行(四):南昌·青云谱


 国庆江西行(四):南昌·青云谱

2021-10-02

我之前去过一次南昌,就是那次去樟树接岳父岳母。那一次,去了滕王阁和八一起义纪念馆。

这次又去南昌,我搜索一下名胜古迹,知道有个叫青云谱的地方。曾经是座道院,又是历史上众多文化名人隐居的处所。据说还保留着明清以来的历史建筑,是南昌市少有的国家级建筑类文物保护单位。据余秋雨所说,在所有省会城市中,南昌算是不好玩的,幸好它的郊外有个青云谱。余秋雨说不错,应该真的不错吧。

青云谱位于南昌市南郊。历史上的青云谱是梅湖边上的一组道教建筑,是南昌的文化地标。现在的青云谱是南昌的一个区,一个行政单位。我要去的那个文化地标“青云谱”,历史上曾经叫做青云圃,据说清顺治年间大画家朱耷曾隐居于此,改建为“青云谱”,寓意“青高如云”。现在青云谱的道院被改建为“八大山人纪念馆”,是梅湖景区的一部分。

青云谱坐落在梅湖之中,距离岸边一百来米的样子。远远看去,高大壮硕的樟树之下是婀娜妖娆的柳树,柳树林的后面一片白墙黑瓦的建筑,那就是青云谱道院,也就是今天的八大山人纪念馆。有石桥通往岛上,石桥是粗石板的路面;桥面距离水面很近,涨水的时候应该会被淹没。过石桥尽头是景区大门,值班的男子关照我们抓紧,说只有半个小时了。

先过青云谱大门。八字形的门楼,红黑两色的砖块平砌,石砌的门框漆成土红色,门头嵌着黑底青字的“青云谱”的门匾。再往前是青云谱的二门,青砖墙上一道土红色的石拱门,门头上是黑底青字的“八大山人纪念馆”门匾。走到门口的时候,心情已经有些急切。

我上大学的时候听艺术史讲座,知道清朝有过一位叫做朱耷的画家,他身世传奇,书画神奇。他开创了一派书画门风,创作了大批惊世之作,最后却成了疯子。朱耷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十七世孙,明亡之后隐居于此,读书作画,寄情山水。据说,他“八大山人”的名号的“八”和“大”,是分别将“朱”拆去“牛”,将“耷”拆去“耳”。“朱耷”成为“八大”,是拆除了“牛耳”,而“牛耳”就意味着权势。据说,朱耷一生特立独行,孤傲自恃,他的书画将这种秉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进门左手有两株古樟,应该有数百年历史,应该在朱耷的年代就矗立在那里。那时候,朱耷就生活在里面的道院里,他早晨一开门就会看到阳光下或阴雨中挺拔的这两株古樟。进门右手有一口古井,是万历年间开凿的。生活在道院中的朱耷应该会每日到这井里提水吧。这明朝开挖的水井,可以让他前朝吗?往前,看到朱耷站在路边。他瘦骨嶙峋的样子,眼窝深陷着,眼睛眯缝着,嘴唇紧闭着,留着道士的发髻,穿着一身道袍,手上还拎着草帽。

站在朱耷面前,我想问他——我来看你,你却要出门吗?他的眼神是空灵的,表情是温和而麻木的。他整个的样子,就是孤独和傲慢的写照。他并不在意我来看他,不在意时光数百年间寂静的流失,也不在意后世给他的无限荣光。我从他身边走过,他在我身边走过。

正前面是斗姥阁。即使是古建,也是新近改建过的。灰砖墙面,楼上却是一排玻璃。我只顾进入展厅观赏八大山人的作品,完全没有在意建筑结构。对于一个对古代中国绘画艺术怀揣敬意的人来说,即使只是一知半解,八大山人也是如雷贯耳。我只在电视和画本上看过八大山人的作品,实物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进入展厅,看到墙上八大山人的一幅幅作品,我感到浑身酥麻,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兽鹿图轴,荷鹭图轴,秋荷图轴,松鹿图轴,桐鹤图轴,这些我曾经在视频或画本上见过的绘画,如今就真真切切地呈现在我眼前。我不懂绘画,无法从艺术上评价,但那种真实感还是带给我震撼。碰巧有讲解员在讲解,讲他的身世,他的个性,他作品的品质和特点。讲他枯瘦的荷径表达他的孤寂与耿直,讲他翻白的鹿眼表达他的不屑与嘲弄,讲他将鹿尾画成三瓣以体现动感。一路听下来,感觉到八大山人绘画中体现的人生的凄美和苍凉。八大山人的图章最有趣味,也最有美感。他将自己的名号“八大山人”刻画成木屐的形象,形象生动而又韵味十足。也是听了讲解员的讲解才知道,他绘画的落款“八大山人”时而写成“哭之”,时而写成“笑之”。他一生都在为那个逝去的王朝而背负沉重的包袱,离群索居,甚至欲死欲仙。他活得凄苦,却是艺术家的样子。

管理员在催促离场,我们进入展馆半个小时不到。还有更多的展品,已经没有时间欣赏。不过,仅仅二十几分钟,我总算与八大山人相遇;或许,我已经稍稍触摸到山人的灵魂。它是那样的孤独,那样的凄清,那样的无助,那样傲慢。想着想着,对这位伟大的画家居然有了一些同情,他的可怜和天真,让人感觉似乎是个孩子。

在管理员的催促声中离开。回头望去,夕阳下的展馆是那样的安静而美好。那个伟大的画家,数百年来就一直以安静和美好装点着这个躁动而有时并不美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