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天资”金福安
金福安逝世已十多年了,他是个思想深邃,思维敏锐的人,他的早逝令人惋惜。我和他都睡在上鋪,相隔一张桌的距离,相互看得清楚,我平时看他总爱斜躺在床上,眼盯着天花板,嘴里咕里哇拉的自说自话,讲着别人都听不懂的东西。有时同他一起走路,他也是边走边嘀咕,其实这是他的学习方法,把看过的书,听过的课,再用语言在脑海里重新过一遍,有利于加深理解,增长记忆。他还能对经典的部分,整段地背下来,每每讨论,他都能一句不漏的引入经典。他即使是在沉思,也会微动着嘴,发出喃喃之声,因为思考是由语言进行的。他的这种有效的读书方法,取得了明显的成效,他的功课学得扎实、牢固。有次我们同学在大草坪上休闲,见到了他,都说他学习好,此时他的一个江湾中学同学对大家讲,你们不知道,在我们江湾中学大家都叫他天资,他从不死抱书本,看上去轻轻松松的不甚用功,但考试总是名列前茅,老師评价他天资聪颖,从此他的天资别名,在江湾中学叫开了。
金福安在高中时,物理与语文成绩都很好,高考时班主任替他填报了中文系,其实他难舍物理,他来复旦后,除了上中文系的课,有时也常去物理系,甚至不能进去的物理二系,也要溜进去听课,他看似不专心,但就有学好各类课业的这个本领。
他待人谦和,为人低调,从不张扬,一般都只听人讲话,从不冲在别人前面抢着讲、争着讲。平时开会很少发言,但要发言则一鸣惊人,论点论据完整,逻辑严密,观点新颖,给人启发。他讲话从不口语化,都是书面的经典术语,给人影响深刻。
他也十分尊敬老师,常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放在嘴上。他是语言学课代表,与濮之珍老师联系较多,濮先生也十分器重这个学生,当丈夫蒋孔阳先生要收研究生时,濮向蒋先生推荐了他,又及时告知金去报考,后因故未去。政治指导员黄汉荣老师,很早注意了这个苗子,他嘱我写他的事迹,再请班里的那位,写成大字贴在年级的墙上。1965年班里布置写论文,金福安写了《红与黑》中的于连,王老师看后十分欣赏,特地推荐给当时的党总支书记徐震。那时正逢大热天,徐老师午休回家,把稿子带去了,想躺下后看几页能在迷糊中睡个觉,结果越看越兴奋,被这篇论文深深地吸引住,过后特地推荐给《复旦学报》,后因学报中的外文系资深编委有异议,又因“文革”临近,此事就搁淺了。
金福安是在大学加入共青团的,他在入团志愿书中,写了入团是为了入党,他奋斗目标是要入党,但当时团内有人异议,入团就是入团,要求重写,其实金没有写错,苏联元帅说过,不想当元师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金的更高目标要求,应该予以肯定。后来我要了金退回来的志愿书,阅后莫名喜欢,把它作范文收起,真是篇文釆飞扬,政论性好文,此文一直陪我身边十多年,离蜀返沪时散失。
金福安分配去解放日报,我还未分配,我们分别时,他对我说,“你去机关最合适,",把我排除了去文教系统,不知此言,对我是褒还是贬?我们同室多年,在胡桥搞“四清”,同一个小队里,我们工作组三个组员,终日在一起,他喜欢默默地听我宣讲,我对社会的认识程度,让他吃惊,他平时总对我讲,你从社会底层出来,有社会工作的经历,洞悉社会,了解社情民意,所以他才有让我去机关合适的想法。金福安讲过,解放初江湾镇河浜淤塞,那时隆冬严寒,卢伯明区长带领干部,赤足履冰,挖乌泥疏通河流,他从此对干部有了高大上的形象,我能行吗?
金福安去报社当记者,他文笔犀利,讲话深刻,很有棱角。有一次在对徐景贤的评价时,被人揭发,从而遭遇“文革”磨难,监督劳动,专事长夜班校对,后转为夜班编辑。幸好有贵人相助,埋没的金子,最终被发掘出来,发出闪闪的金光,金福安被评为劳动模范,並出任解放日报总编,和新民晚报总编,退休后任上海老新闻工作者协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