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我摭忆黄汉荣先生
黄老師白皙的肤色,稍高的鼻梁,和陷下的眼睛,面部曲线清晰,具有南方人之美。但他却有北方人的性格,心直口快,直来直往,少有心计,为人正直,特别是看不惯一些同学的行为,他会以恨铁不成钢的心态,去说教。当时又在左倾思想为主的社会意识形态下,带有左倾色彩也是难免的,而这些同学也刚处在20岁上下的年龄段,他们是千里挑一进校的天子骄子,都在受宠环境中成长的,自尊性极強,容不得听不同意见的。黄老师的苦口婆心有时适得其反,黄老师甚至还对同学说,“你们不要乱说,但有时鬼会把你的舌头拉出来的”,在反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背景下,这些话,是老师真心爱护同学的坦诚之言,但如有追究,那句话也许又有右倾之嫌了,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做一个指导老师,正如黄老师自己所言,真是无所适从呀。黄老师的急脾气,可能来自他的身体原因,他患有呼吸道病,哮喘不止,病痛使他心急火燎,因为他身体不好,所以他也不跟同学去军训,下乡劳动,和参加四清等活动,均由系领导抽别的老師代为带领。
我班第一次班级会上,他对我们三个调干生,特意说了几句,“今年你们能进复旦不容易,每门考分都需在85分以上,”,黄老師自己也是调干生,他知道我自学成才,没接受过正规教育,因此不安排我担任班级工作,只担个寝室组长,让我集中精力学习。我进校后的第一次考试,班里有两人,成绩不理想,考的是党史,我会考不好,那真是奇恥大辱呀?我等黄老师来找我谈话,但他没有来,他知道我会自责的,让我慢慢适应学校的学习生活,但他非常关心我学习上的每一进步。下一个学年,是必须选修的政治经济学,上了社会主义部份后,进行了考试,一天黄老師急匆匆地跑来,高兴地对我说,这次考试你是全文科第一名,这门课是上大课的,全校同级文科生都上的,约有几百人吧,那位教师对我十分欣尝,特地去找黄老师了解情况。试题是,“私营工商业的社会主改造”,恰恰我是对私改造的参与者,是经历过的,所以不仅答题全面,而且尚有发挥。
大二的暑假,当年兴学,毛主席的实踐论和矛盾论称学两论,工厂请大学生与工人一起学习,这事一般应有指导老师帶队的,黄老师因身体原因,叫我去了,我写的辅导报告,他只字末改,十分信任,送哲学系审阅也同意此报告,我的报告深受工人和同学的欢迎,这次参加工人一起学习的,都是暑假里一,二年级的上海同学。
那年参加罗泾下乡劳动,黄老师没有去,是派了语言研究室的范晓等老師带队,我是配合的,劳动结束回来,范老師向系里汇报,他对我赞尝有加,其实我己有几年社会工作的经历,和企业领导工作的经验,组织协调是我的常事,未出校门的人,看我似是灵异,黄老师听了汇报,回来后高兴地和我谈起此事,我有一点成绩,黄老师总不忘与我分享。
后来,我在邯郸路上,碰见黄老師,他已离开班级了,他问我你分配好了吗?分到那里?我说分了,分到四川,他“噢”了一声。他是第一𠆤毕业分配方案的制定者之一,后来离开了班级,不再参加年级的毕业分配工作,但他告诉我,你原是分去中央某部的政研室的,“文革”己砸烂了那个机构,现在只能另行分配了。他嘱我,去后多联系。“文革”在校期间我们为了避免麻烦,和造反派们对我们的多疑,因此少了交往。后来我去了成都,正如鲁迅离别仙台时,藤野先生给了鲁迅一张相片,先生也要鲁迅给他一张照片,他没有给,先生叫他给他写信,他也没有写,但鲁迅还总是记起他,一直想着藤野先生的,鲁迅因去后状况无聊,说起来无趣,使他失望,便连信也不敢写了。我去成都后,那里武斗猖獗,忙于安身立命,生活也不顺,工作也不稳,便连信也不敢写了,对我来说,写信总是报喜不报扰的,写喜可以,写忧免得让人失望,索性不写了,日子一久相互间语也无从谈起了,分别时的多多联系,竟成了句一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