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01）：到合川去

2023年6月24日

这是一年来第一次个人远行。

一年前的东北之行实际上是夭折了的。本来要去看义县奉国寺，然后去看蓟县独乐寺；先去了哈尔滨，逛了两天，听说天津一带疫情严重，就取消了行程；从哈尔滨转道沈阳飞回武汉。

总想出去。喧嚣的城市，程序化的生活，没完没了的重复，了无趣味。

这一次想到重庆-四川，是两个因素叠加的效果。

首先是安岳的石刻，尤其茗山寺石佛像风化的波纹，那千年的岁月刻画，让人想起就心痒痒的；其次是合川的钓鱼城。有一个汉民族抗击蒙元大军并战死蒙古大汗蒙哥的传奇，还被演绎出“天神折鞭”，“改变世界史走向”的神话。

 

我五点半就出门了。

空气湿漉漉的，沉闷，浑浊，油腻……我有一种逃离的心态。

一位身着黄色背心的女子挥舞着大扫帚，刷刷刷清扫着马路；一位光着上身的老汉，拉着一辆板车，上面堆满泡沫，塑料桶。他们是我遇到的最早的人。劳动者总是最辛劳的。

去“蔡明纬”家吃了碗热干面。这东西方便，便宜，经饿。

一位顾客与服务员争了几句嘴。他要了蛋酒，但吃完面还没上，要求退钱。可蛋酒已经做出来，是他自己没取，退不了。最后是退了1元，本来是1.5元的。

到地铁站，还没有开门。六点钟首班车出发，到虎泉得十几分钟。

6:16上车，还有座位。

坐这么早地铁的，老人和年轻人各占一半。四分之一的在打盹，四分之一的在看手机，四分之二的在发呆。很多人没睡醒的样子，半睁着眼，目光呆滞，表情木然。我忽然很不合适宜地想起华老栓。

8:05上列车。D367，从武汉站到成都东的。

我昨天先买的是汉口出发经襄阳到重庆的复兴号，行程5小时，二等座，458元。后来发现D367有一等座，才446元，只是多一个小时。于是改签，二等座升级为一等座，扣了2元的手续费，还省了10元。

最初的计划是先到重庆，直接坐汽车去安岳。上车之后改变计划，直接坐车到合川，在合川呆一两天，再坐汽车到安岳。坐定之后办理了补票。重庆到合川只有站票，19.5元，只要二十几分钟。

我们车厢很空，开车后坐了不到10人。

过天门南站。果然奇葩！绿色田野中的一座小镇，距天门市44公里，距仙桃市16公里。这样设站点，这样命名，匪夷所思。

过宜昌。想起老魏。去年二月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那次我去给他做一个见证。离开的时候，一回头，看到他哭了。他知道这是生死之别。我当时并不在意，没想到事情会那么快。也许是我看到了生命的没意义吧。我不能领会那种对生的留恋。以前，每个假期来临前，老魏都会给我电话，约我到宜昌玩。其实，我们在一起，主要是喝酒。他的身体，就是喝酒喝坏了的。

过宜昌之后，地形明显变化了。高山，深谷，森林，河流，高桥，隧道……列车好像是在山巅奔驰，像飞马，如游龙。以前到鄂西，只能坐汽车，上山下山，坑坑洼洼，要走好几天。于是感激起那位“高铁之父”。

列车员一直很忙碌，却又很热心，很耐心。开门，关门，提醒注意事项，查票，补票；帮忙买盒饭，还亲自送到乘客手上。

聊了几句。说她们这趟到成都，休息一个小时，还要跑一个短途，从成都到重庆，再返回成都；明早再跑成都到武汉。说跑高铁不合算，因为容易发生“烟报”（烟雾报警），要扣钱。听她说话是四川人，是热情而踏实肯干的那种四川人。

15:12到合川。下高铁，坐DD拼车到酒店，才5元。其实只有两公里，步行也不远。只是要穿过一个隧洞，隧洞是城区与郊区的分界。

我所入住的酒店在嘉陵江南边，距离火车站和文峰古街都不远。文峰古街是合川旅游的TOP1。

大堂的服务员小姐实在太热情。看起来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善意和友好。只是她说话实在有些嗲。不！是太嗲！我感觉自己有些不礼貌，因为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没有认真听她讲话。看样子应该二十大几了，说话夹着嗓子，有点像绵羊的声调。问我对房间的偏好，要朝向大桥的还是朝向小区的，又介绍周边吃东西的地方，还说明天早上来取早餐券，又详细介绍早餐馆的位置，还告诉我上楼坐几号电梯，还给了两张卡，说出门的时候可以不拔卡接着充电，还说下楼的时候要按负一楼……我没等她说完就去找电梯了。

休息一会儿，吃了点干粮。

 

出去走一走，要充分利用时间。

我住的酒店在嘉陵江南边，东北方向江对面的陡山就是钓鱼城。

合川很像宁波。在宁波，奉化江和余姚江汇合成甬江，向东流去。在合川，渠江在钓鱼城北边流入嘉陵江，嘉陵江绕流到钓鱼城西南与涪江汇合，再往东流。钓鱼城是三面环水。

在涪江与嘉陵江的汇合处有三座桥。跨涪江的涪江一桥，跨嘉陵江通往钓鱼城的合阳嘉陵江大桥，连接钓鱼城与嘉陵江南岸的南屏大桥。

沿江有东津沱滨江公园。公园建设得很漂亮。彩色的步道，干干净净的；绿草如茵，林木茁壮。有不少热带植物。游人很少，偶见用推车推着孙儿的老人。有园林工人在修整草坪，给花木浇水。天气还有些闷热，知了的叫声很烦躁。

走到公园东头，钓鱼城还在东边。决定骑车再走一段，就近“考察”一番。我计划是明天上午去钓鱼城的，今天可以先看看外围。地图上一个叫菜坝的地方，就在钓鱼城的正对面。

江这边，钓鱼城对面也是一座山。到山脚，平坦而宽敞的柏油路断了。上山的路，很陡，明显变窄，水泥路，长期没维护。路面有开裂，翘起，破损，还有大坑。左边山下是嘉陵江，右边是陡峭的山崖。路边的红砖房，应该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建筑，早已废弃。墙面满是杂草，青苔，窗户都被拆走，屋顶长着杂树。

路两侧是茂密的竹林，树林，黑黝黝的。

推车上山，走在林荫下，凉风习习。

山上有落石，滑坡。钢丝绳编织的巨网竖在路侧，有两三层。原先用的是木板，已被砸坏。很多地方有最近滑坡的迹象，有工程队在抢险，维护。

上坡又下坡，进密林又出密林。下坡的时候，自行车刹车的声音像知了叫。经过几个小村庄，人们看我骑个共享单车跑到这么远的山里，有些新奇。

路边有个水务公司。跟看门的老哥聊了聊，他很友善，很热情，告诉我往前一公里再左拐，就可以到达江边。

到了江边。江面宽阔，水流平缓。

一女子在遛狗。聊了几句。说他们村叫炮台村。村子后面的山头，就是当年蒙哥攻打钓鱼城时修筑炮台的地方。蒙哥在炮台山指挥战斗，被从钓鱼城打过来的炮弹打死。我出来前看过介绍钓鱼城之战的纪录片，说到这些事。蒙哥确实是死在钓鱼城下，至于是战死还是病死，蒙古人和汉人的说法不一致。

在河滩上看对面的钓鱼城。可能是因为有点远，再加上水位高，不是那么险峻。不过，钓鱼城三面环水的地形，确实是易守难攻。

隐约可以看到南水军码头，可以看到半山的城墙掩映在树林中。

折回。在路边又遇到遛狗的女子与她男人，聊了几句。他们对钓鱼城战役的历史有些了解，说是从小老师教的。

又与种菜的女子聊了几句。聊了聊气候，物产，风俗什么的。当她听说我是云南人时，表现出某种亲切。

 

原路返回，骑到文峰古街。

临江的小街，都是各种网红小吃，摆摊的都是年轻人。本来想吃个串串香的，没座位。结果是花8.8元吃了个凉粉。

又到古街中心的文峰塔下，花10元吃了个豆花。加了许多佐料，但没觉得味道特别。坐在塔下阴凉处边吃边看，怡然自乐。边上着白衬衣的老爷子在卖糍粑，喇叭在循环播放广告，“酸糍粑，又辣又酸的糍粑，好吃的糍粑！”模仿三四岁孩童的声音，嗲到了极点。尤其是那个“酸”（suan-e）字，简直要让人掉下巴。

文峰古塔高62米，十三级，密檐式砖塔，通体白色。清代的建筑，市重点文物单位。本来花10元可以登塔观景的，但已经下班了。

往西边走走。一路是卡拉OK，酒吧，茶吧，电子游戏厅，都是年轻人的娱乐场所。

三棵大榕树盘踞在高台一侧，繁密的根系爬满墙面，又深入到地下。

过涪江一桥，来到江北。

江滩大榕树下有唱歌的，女中音，浑厚而优雅的“草原夜色美”，非常动听，非常专业，是我听过最美的路边音乐。似乎是卖唱的，可以点唱。天色还早，围观的人不多，还在试唱。

往东走一段，有于成龙塑像，是廉政的形象。我大致知道一点于成龙，罗威廉讲黄麻地区血腥历史的《红雨》中提到过他。他本人是山西的，清朝人，知合川之后知黄州。是个廉吏，干吏和酷吏。

往北岔入街区。看到“坝坝茶”的牌子，听说过，但不清楚具体是干什么的。又见“饼子街”，“药材街”的路牌，才知这边是老街区。这种地方生活的都是当地人，到处呈现生活的气息，不像文峰古街那样有浓郁的旅游气氛。

在一家小店吃了个“水粉”。水粉是现做的，而一般的米粉是干粉泡的，这是老板娘的介绍。八点多，老板，厨师和服务员都在吃晚饭了。他们吃的是炒菜。老板邀我跟他们一道喝口酒，我婉谢了。四川人都很友善，热情，让我感到亲切。

又往东过合阳嘉陵江大桥。钓鱼城山下区域还没开发，没有商业，没有居民。路上倒是有灯，人行道上还有不少夜跑锻炼的。在江边拍一拍古塔的夜景，确实很漂亮。

过南屏大桥。在路边水果摊买了几个桃子。今年夏天，不知为什么喜欢吃桃子，差不多天天要吃。小老板热情而友善，非要我将水果刀带走，说改天再还，不还也无所谓。我还是没要。

回到酒店十点多了。

赶紧洗澡，写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