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风范与农业生产


 国士风范与农业生产

——《吕氏春秋六论之士容论》品读

 

中条山客

 

【题之意】

《吕氏春秋六论之士容论》讲古代知识分子——十作为社会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十、农、工、商),其作用是社会稳定器与促进器。要谦虚谨慎,务实而开朗,处理事务要站在客观、公正、中立的立场上,不结党营私,眼光要长远,高瞻远瞩,胸怀宽广不诋毁他人,为大多数人谋福利。尽力辅佐执政者,维持国家的稳定,安定,充分发挥社会稳定器、促进器的作用。有机会就兼济天下,没有机会就独善其身。一言一行都要符合道义要求,不使诈,不谋私利,这才是真正的国士仪表风范。

在农耕社会,农业是最先进的生产力,所以,知识分子要积极倡导发展农业,识别各种土地的特点,充分发挥各种地块的土地肥力和产出,要认识季节气候在农业生产中的重要作用,引导农民按节令生产。

本论主要论述了士容、务大、上农、任地、辩土、审时六个问题。后四个问题实际上是战国时期重农学派的观点。

 

1、士容

【原文】

士不偏不党①。柔而坚,虚而实。其状朗然不儇②,若失其一。傲小物而志属于大,似无勇而未可恐猲,执固横敢而不可辱害。临患涉难而处义不越③,南面称寡而不以侈大。今日君民而欲服海外,节物甚高而细利弗赖。耳目遗俗而可与定世,富贵弗就而贫贱弗朅④。德行尊理而羞用巧卫,宽裕不訾而中心甚厉,难动以物而必不妄折⑤。此国士之容也。

齐有善相狗者,其邻假以买取鼠之狗。期年乃得之,曰:“是良狗也。”其邻畜之数年而不取鼠,以告相者。相者曰:“此良狗也。其志在獐麋豕鹿,不在鼠。欲其取鼠也则桎之⑥。”其邻桎其后足,狗乃取鼠。夫骥骜之气,鸿鹄之志,有谕乎人心者,诚也⑦。人亦然,诚有之则神应乎人矣,言岂足以谕之哉?此谓不言之言也。客有见田骈者,被服中法,进退⑧中度,趋翔闲雅,辞令逊敏。田骈听之毕而辞之。客出,田骈送之以目。弟子谓田骈曰:“客士欤?”田骈曰:“殆乎非士也。今者客所弇敛,士所术施也⑨;士所弇敛,客所术施也。客殆乎非士也。”故火烛一隅,则室偏无光。骨节蚤成,空窍哭历⑩,身必不长。众无谋方,乞谨视见,多故不良。志必不公,不能立功。好得恶予,国虽大不为王,祸灾日至。故君子之容,纯乎其若钟山之玉,桔乎其若陵上之木;淳淳乎慎谨畏化,而不肯自足:乾乾乎取舍不侻,而心甚素朴。唐尚敌年为史,其故人谓唐尚愿之,以谓唐尚。唐尚曰:“吾非不得为史也,羞而不为也。”其故人不信也。及魏围邯郸,唐尚说惠王而解之围,以与伯阳,其故人乃信其羞为史也。居有间,其故人为其兄请,唐尚曰:“卫君死,吾将汝兄以代之。”其故人反兴再拜而信之。夫可信而不信,不可信而信,此愚者之患也。知人情不能自遗,以此为君,虽有天下何益?故败莫大于愚。愚之患,在必自用。自用则戆陋之人从而贺之。有国若此,不若无有。古之与贤从此生矣。非恶其子孙也,非徼而矜其名也,反其实也。

【简释】

①偏:偏私。党:结党。②儇(xuān):乖巧。涉:经历。处(chǔ):守。越:失坠。就:趋,追求。朅(qiè):离开,舍弃。物:指外物之利。妄:胡乱,随便。折:折节,屈节。桎:束缚双足的刑具,这里用如动词,用器械束缚。诚:确实。进退:指进退的礼节。术施:申说施行。术,通。客人注重外表仪容举止,士人注重内心修养,二者取舍不同,说明士容是就品德而言,并不是指外貌如何。空:通。哭历:空疏,不细密(参用章炳麟说,见陈奇猷《吕氏春秋校释》引)。故:巧诈。淳淳:朴实敦厚的样子。化:教令。素朴:纯朴无华。魏围邯郸:据《史记·赵世家》,赵成侯二十一年(魏惠王十七年,公元前354年),魏围邯郸,第二年攻占邯郸,成侯二十四年魏复以邯郸归赵。本书这里所说可能就是这件事。请:指请求官职。人情:指常人追求私利的欲望。自遗:指丢弃自己的私欲。与贤:给予贤者,让贤。

【今译】

士人不偏私不结党。柔弱而又刚强,清虚而又充实。他们看上去光明磊落而不刁滑乖巧,好像忘记了自身的存在。他们藐视琐事而专心于远大目标,似乎没有胆气却又不可恐吓威胁,坚定勇悍而不可污辱伤害。遭遇患难能够守义不失,南面称王也不傲慢恣睢。一旦君临天下就准备收服海外,行事高瞻远瞩而不热衷小利。视听超尘绝俗可以安定社会,不追求富贵不屏弃贫贱。德行尊重理义而羞于使用奸巧诈伪,胸怀宽广不诋毁他人而心志非常高远,难用外物打动而决不妄自屈节。这些就是国士的仪表风范。

齐国有个擅长相狗的人,邻居委托他买一条捕鼠的狗。他整整一年时间才买到,对邻居说:“这是一条出色的狗啊!”他的邻居喂养了好几年,狗却不捕鼠,邻居就把这种情况告诉了相狗的人。相狗的人说:这是一条出色的拘。它的志向在猎取獐猪鹿,不在捕鼠。想让它捕鼠就要把它绊住。邻居绊住了狗的后腿,狗这才捕鼠。骥骜的气质,鸿鹄的心志,能够使人们知晓,是因为这种气质和心志确实存在。人也是如此,确实具备了,精神就能使别人感知了,言语哪能完全使人相信呢?这叫做不言之言啊!有个前来拜见田骈的客人,服饰合于法式,进退合于礼仪,举止娴静文雅,言辞恭顺敏捷。田骈刚听他说完,便谢绝了他。客人离去的时候,田骈一直注视着他。弟子们对田骈说:“来客是位士吧?”田骈说:恐怕不是士啊!刚才来客掩蔽收藏的地方,正是士申说施行的地方,而士掩蔽收藏的地方,也正是来客申说施行的地方,来客恐怕不是个士啊!”所以说,火光只照一个角落,就有半间房屋没有光亮。骨骼过早长成,质地就疏松不实,身材一定长不高大。常人不谋求道义,只是拘谨于外部仪表,就会巧诈多端。心志如果不正,就不能建立功业。喜好聚敛而不愿施舍,国家再大也不能统一天下,灾祸就会天天发生。所以,君子的仪容风范,像昆仑山的玉石一样美好,像高山上的大树一样挺拔。他们朴朴实实,言行谨慎,敬畏教令,而不敢骄傲自满;他们孜孜不倦,取舍严肃不苟,而心地非常淳朴。唐尚的同龄人有的做了吏官,他的旧友以为他也希望这样,就把消息告诉给了唐尚。唐尚说:“我并不是没有机会做吏官,而是感到羞耻不去做。”他的旧友并不相信。到了魏国围困邯郸的时候,唐尚通过劝说魏惠王解了邯郸之围,赵国就把伯阳邑给了唐尚。他的旧友这才相信他真的羞于做吏官。过了一些日子,这个旧友又为自己的哥哥请求官职。唐尚说:“等卫国君主死了,我让你哥哥代替他。”他的旧友起身离席,退避再拜,竟然信以为真。这个人对可信的不相信,对不可信的反倒相信,这是蠢人的弊病。知道别人贪求私利,自己却不能去掉这种欲望,靠这个做君主,即使据有天下,又有什么益处?所以没有比愚蠢再能坏事的了。愚蠢的弊病,在于师心自用。师心自用,憨直无知的人就会都跑来祝贺他。像这样据有国家,就不如没有。古代让贤的事情就是由此产生的。让贤的人并不是憎恶自己的子孙,并不是追求和夸耀这个名声,而是基于实际情况才这样做的。

2、务大

【原文】

尝试观于上志①,三王②之佐,其名无不荣者,其实无不安者,功大故也。俗主之佐,其欲名实也与三王之佐同,其名无不辱者,其实无不危者,无功故也。皆患其身不贵于其国也,而不患其主之不贵于天下也,此所以欲荣而逾③辱也,欲安而逾危也。孔子曰:“燕爵④争善处于一屋之下,母子相⑤哺也,区区⑥焉相乐也,自以为安矣。灶突决⑦,上栋焚,燕爵颜色不变,是何也?不知祸之将及之也,不亦愚乎!为人臣而免于燕爵之智者寡矣。夫为人臣者,进⑧其爵禄富贵,父子兄弟相与比周⑨于一国,区区焉相乐也,而以危其社稷,其为⑩灶突近矣,而终不知也,其与燕爵之智不异。”故曰:天下大乱,无有安国;一国尽乱,无有安家;一家尽乱,无有安身。此之谓也。故细之安必待大,大之安必待小。细大贱贵交相为赞,然后皆得其所乐。薄疑说卫嗣君以王术,嗣君应之曰:“所有者千乘也,愿以受教。”薄疑对曰:“乌获举千钧,又况一斤?”杜赫以安天下说周昭文君,昭文君谓杜赫曰:“愿学所以安周。”杜赫对曰:“臣之所言者不可,则不能安周矣;臣之所言者可,则周自安矣。”此所谓以弗安而安者也。郑君问于被瞻曰:“闻先生之义,不死君,不亡君,信有之乎?”被瞻对曰:“有之。夫言不听,道不行,则固不事君也。若言听道行,又何死亡哉?”故被瞻之不死亡也,贤乎其死亡者也。昔者舜欲服海外而不成,既足以成帝矣。禹欲帝而不成,既足以王海内矣。汤武欲继禹而不成,既足以王通达矣。五伯欲继汤武而不成,既足以为诸侯长矣。孔墨欲行大道于世而不成,既足以成显荣矣。夫大义之不成,既有成已,故务事大。

【简释】

①上志:古代的文献记载。②三王:夏、商、周三代的开国君主,禹、汤、武。③逾:更加。④爵:通“雀”。⑤相:表示一方对另一方的行为。⑥区区:怡然自得的样子。⑦突:烟囱。决:缺,裂。⑧进:增益。⑨比周:结党营私。⑩为:于。赞:助。薄疑:战国时人,曾居赵、卫等国。卫嗣君:战国卫国君,秦惠文王至秦昭王时期在位,其时卫国小如县,所以贬称“君”。乌获举千钧,又况一斤:比喻如果能行王术,那么治千乘之国就像能举千钧的乌获举一斤的重物那样容易。杜赫:战国时谋士,曾游说于东周、齐、楚等国。昭文君:战国时东周国君。郑君:指郑穆公,春秋郑国君。被瞻:郑人,曾事文公、穆公。死君:为君主而死。亡君:为君主出亡。通达:指人力和舟车等交通工具能够到达的交通较为方便的地方。已:矣。

【今译】

试看古代记载,禹、汤、武的辅佐之臣,名声没有不荣耀的,地位没有不安稳的,这是因为功大的缘故。平庸君主的辅佐之臣,他们希望获得荣耀的名声和安稳的地位,这和三王的辅佐之臣是相同的,但名声没有不耻辱的,地位没有不危险的,这是因为没有功劳的缘故。他们都担心自身不显贵于本国,却不担心君主不显贵于天下,这是他们希望荣耀反而更加耻辱、希望安定反而更加危险的原因。孔子说:“燕雀争相在屋檐下好地方筑巢,母鸟喂养着小鸟,怡然自得地一起嬉戏,自以为很安全了。即使烟囱破裂,头上的房梁燃烧起来,燕雀仍然面不改色,这是什么缘故呢?是因为它们不知道灾祸将殃及自身啊!这不是很愚蠢的吗?做臣子的,能够避免燕雀这种见识的人太少了,那些做臣子的人,增益他们的爵禄富贵,父子兄弟一起在国中结党营私,怡然自得地一起游乐,以此危害国家。他们离烟囱很近了,但始终也察觉不到,这同燕雀的见识恐怕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说,天下大乱,就没有安定的国家,国家大乱,就没有安定的家室,家室大乱,就没有安定的个人。这些话说的就是上述情况。所以,局部的安定,一定要靠全局的安定,全局的安定,也一定要靠局部的安定。全局和局部、尊贵和卑贱互相赞助,然后才能各自都实现自己的愿望。薄疑用统一天下的方略游说卫嗣君,卫嗣君对他说:“我拥有的只是个有着千辆兵车的小国,希望就此听取您的指教。”薄疑回答说:“假如能像乌获那样力举千钧,那么又何况一斤呢?”杜赫用安定天下游说周昭文君,昭文君对杜赫说:我希望学习安定周国的方法。杜赫回答说:我所说的如果您做不到,那么周国也就不能安定,我所说的您做到了,那么周国自然就会安定了。杜赫的这种方法,就是所谓不去安定它而使它自然得以安定啊!郑君问被瞻说:听说您的主张是不为君主而死,不为君主出亡,真的有这样的话吗?”被瞻说:有。如果言论不被听从,主张不被实行,那么这本来就不算侍奉君主,如果言论被听从,主张被实行,君主自然身安,又哪里用为他去死、为他出亡呢?”所以,被膳不为君主死难出亡,胜过那些为君主死难出亡的人。从前舜想收服海外而没有成功,但已足以成就帝业了,禹想成就帝业而没有成功,但已足以统一海内了,商汤、周武想继承禹而没有成功,但已足以统一人力舟车所能到达的地区了;五霸想继承商汤、周武而没有成功,但已足以做诸侯之长了,孔丘、墨翟想在天下实行大道而没有成功,但已足以成为显荣之人了。大事不能成功,结果还是会有所成就,所以一定要致力干大事。

3、上农

【原文】

古先圣王之所以导其民者,先务于农。民农非徒为地利也,贵其志也。民农②则朴,朴则易用,易用则边境安,主位尊。民农则重③,重则少私义,少私义则公法立,力专一。民农则其产复④,其产复则重徙,重徙则死处而无二虑。舍本而事末则不令⑤,不令则不可以守,不可以战。民舍本而事末则其产约⑥,其产约则轻迁徙,轻迁徙,则国家有患,皆有远志⑦,无有居心。民舍本而事末则好智,好智则多诈,多诈则巧法令,以是为非,以非为是。

【简释】

①上农:尊尚农业。本篇阐述的是农家学派的观点。②农:作动词用,务农。③重:持重,稳重。④复:繁多。⑤本:指农业。末:指工商。不令:不听从号令。⑥约:少,指农产品减少。⑦远志:迁徙他处的想法。

【今译】

上古圣王之所以能够教导百姓,因为他们首先致力于农业。使百姓从事农业,不仅仅是为了开发土地资源,而是为了重视他们的思想修养。百姓务农就会质朴,质朴就容易使用;容易使用则边境安宁,君主的地位也就尊贵。百姓务农,行为就稳重,行为稳重就少徇私谊;少徇私谊,公法就确立了,精力也就专注在农事上了。百姓务农,他们的财产就会丰厚,财产丰厚了,就不轻易迁徙,就会一辈子死守着居处,而不会有二心。舍弃农业这个根本而致力于工商等末节,就会不听从号令,不听从号令就不能守卫国土,不能与敌作战。百姓舍弃农业这个根本而致力于工商等末节,他们的财产就减少,百姓的财产少,就会轻易迁徙,轻易迁徙,那么国家有了灾难,他们就会存心避而远之,没有安居乐业之心。百姓舍弃农业这个根本而致力于工商等末节,就喜爱耍小聪明,爱耍小聪明,就行为奸诈,行为奸诈就会钻法令的空子,把是当做非,把非当做是。

【原文】

后稷①曰:“所以务耕织者,以为本教②也。”是故天子亲率诸侯耕帝籍田③,大夫士皆有功业④。是故当时之务,农不见于国⑤,以教民尊地产也。后妃率九嫔蚕于郊,桑于公田。是以春秋冬夏皆有麻枲⑥丝茧之功,以力妇教也。是故丈夫不织而衣,妇人不耕而食,男女贸功⑦,以长生,此圣人之制也。故敬时爱日,非老不休,非疾不息,非死不舍。上田,夫食九人⑧。下田,夫食五人。可以益,不可以损。一人治之,十人食之,六畜皆在其中矣。此大任地⑨之道也。故当时之务,不兴土功,不作师徒⑩,庶人不冠弁、娶妻、嫁女、享祀,不酒醴聚众,农不上闻,不敢私籍于庸,为害于时也。苟非同姓,农不出御,女不外嫁,以安农也。然后制野禁。野禁有五:地未辟易,不操麻,不出粪。齿年未长,不敢为园囿。量力不足,不敢渠地而耕。农不敢行贾,不敢为异事。为害于时也。然后制四时之禁:山不敢伐材下木,泽不敢灰僇,缳网罝不敢出于门,罛罟不敢入于渊,泽非舟虞,不敢缘绝,为害其时也。

【简释】

①后稷:传说为周族的始祖。②本教:根本的教化。③籍田:古代天子诸侯征用民力耕种的田,天子千亩,诸侯百亩。④功业:职事。此指士大夫在举行籍田之礼时所要完成的劳动。⑤见于国:在都邑出现。⑥枲():麻的雄株。贸功:交换劳动所得。上田:上等的土地。夫:指一个男劳动力所耕种的田地。食:供养。任地:使用土地。师徒:指军队。冠弁(ɡuàn biàn):指举行冠礼。古代男子二十岁时就要举行冠礼,以示成年。上闻:名通于天子。私籍于庸:私自雇人代耕。农:农夫。出御:从外地娶妻。辟易:整治。齿年:年龄。长:指年高、长辈。渠:大,扩大。灰僇():杀草烧灰。僇,通。缳(huán):捕兽之具,与罗网同类。罝():捕兽网。罦():捕鸟网。罛(ɡū):大渔网。罟(ɡǔ):网的总称。

【今译】

后稷说:“古代圣王之所以从事耕织,就是要以此作为根本的教化。”所以天子亲自率领诸侯耕种帝王的祭祀用田,大夫和士子都有自己的具体工作。所以,农忙时城中见不到农民,以此用来教导百姓重视田地的生产。后妃率领后宫九嫔在郊外养蚕。在公田里采桑。所以春夏秋冬都有织麻纺丝之事,以致力于对妇女的教化。所以男子不从事纺织却有衣穿,女子不从事耕作却有饭吃,男女交换劳动成果,以繁衍生息,这是圣人定的制度。因此人们重视时令、珍惜光阴,不到年老不肯停止,不遇疾病不肯休息,不到死不肯放弃农时。上等田,一人耕作能养活九人。下等田,一人耕作可养活五人。供养的人数可以增加,不可减少。一人经营,十人靠它养活,六畜的饲养都包括在其中了。这是充分利用地力的原则。所以,农忙之时,不得兴土木,不得动员征兵,平民不得举行加冠礼及娶妻嫁女、祭祀,不得聚众请酒;农民如不向上请示,不得私自雇工替自己耕作,因为这样会妨害农时。如果不是因为避免同姓婚嫁,男子不得外出入赘,女子不得远嫁外乡,以此稳定务农的人。然后要制定田野的禁令。田野的禁令有五条:土地未经解冻开垦,不得操持秸秆,不得出粪下田;未达到成年的,不得管理园圃;劳力不够的,不得开沟拓地而耕;农夫不得经商,不得干其他的事。因为这些会妨害农时。然后要制定四季的禁令:山林中不得随时砍伐木材,湖泽地带不得随时火耕水耨,不得随时将罗网等猎具带出城门打猎,不得随时将罟网放入水渊捕鱼,在湖泽中若不是管理舟船的官员,不得任意绕泽横渡,因为这些都会妨害农时。

【原文】

若民不力田,墨①乃家畜,国家难治,三疑乃极②,是谓背本反则,失毁其国。凡民自七尺以上,属诸三官③。农攻粟,工攻器,贾攻货。时事不共,是谓大凶④。夺之以土功,是谓稽⑤,不绝忧唯,必丧其秕⑥。夺之以水事,是谓籥⑦,丧以继乐,四邻来虐。夺之以兵事,是谓厉⑧,祸因胥岁⑨,不举铚艾⑩。数夺民时,大饥乃来。野有寝耒,或谈或歌,旦则有昏,丧粟甚多。皆知其末,莫知其本真。

【简释】

①墨:通“没”。②三疑乃极:指农、工、商三类人互相超越本分而达到极点。③三官:指农、工、商三种职业。④大凶:大害。指农时与农事不相符合就造成祸害。⑤稽:迟。指延误农时。⑥不绝忧唯:指农民忧思不绝。唯,通“惟”,思虑。秕():没有长成的谷粒。籥(yuè):通,冒进。上文水事指治水利之事,治水应该在农闲的时候,如果夺取农时去做就叫做冒进。厉:祸害。胥岁:荒废岁月。胥,通铚(zhì)艾:镰刀之类的农具。寝耒:把农具放在一边,废置的农具。

【今译】

如果百姓不致力于农作,家畜就会灭减,那么国家就难以治理。农、工、商三业相互跨行混乱之极,这就叫做背弃了根本。违反了法则,就会使国家招致损失和破坏。凡是百姓身高七尺以上的,都分属农、工、商三个部门。农民种植庄稼,工匠制作器具,商人经营货物。若农时与农事不能统一,这就叫做“大凶”。因为土木工程而占用农时,就叫做延误农时,农民就会忧愁不断,就会没有收成。因为水利工程而占用农时,这叫做冒进;没有收成还要继续作乐,四邻敌国就会来肆虐。因为战事而占用农时,这叫做凶厉。灾祸的形成是由于全年没有收成,不从事农业生产所致。屡屡侵占农时,严重的饥荒就要到来。田野上遗弃着无人使用的农具,做国君的却谈笑歌舞,夜以继日,势必损失大量的粮食。他们都只知道追求末事,而不知道以农为本这一真谛。

4、任地

【原文】

后稷曰:子能以窐为突乎①?子能藏其恶而揖之以阴乎?子能使吾土靖而甽浴土乎?子能使保湿安地而处乎②?子能使雚夷毋淫乎?子能使子之野尽为泠风乎?子能使藁数节而茎坚乎?子能使穗大而坚均乎?子能使粟圜而薄糠乎③?子能使米多沃而食之强乎?为之若何?凡耕之大方:力者欲柔,柔者欲力;息者欲劳,劳者欲息;棘④者欲肥,肥者欲棘;急者欲缓,缓者欲急;湿者欲燥,燥者欲湿。上田弃亩,下田弃甽⑤。五耕五耨,必审以尽。其深殖之度,阴土⑥必得。大草不生,又无螟蜮。今兹美禾⑦,来兹美麦。是以六尺之耜,所以成亩也;其博八寸,所以成甽也⑧;耨柄尺,此其度也;其博六寸,所以间稼也。地可使肥,又可使棘⑨:人肥必以泽,使苗坚而地隙;人耨必以旱,使地肥而土缓。草諯大月。冬至后五旬七日,菖始生⑩。菖者,百草之先生者也。于是始耕。孟夏之昔,杀三叶而获大麦。日至,苦菜死而资生,而树麻与菽。此告民地宝尽死。凡草生藏,日中出,狶首生而麦无叶,而从事于蓄藏。此告民究也。五时见生而树生,见死而获死。天下时,地生财,不与民谋。有年瘗土,无年瘗土。无失民时,无使之治下。知贫富利器,皆时至而作,渴时而止。是以老弱之力可尽起,其用日半,其功可使倍。不知事者,时未至而逆之,时既往而慕之,当时而薄之,使其民而郄之。民既郄,乃以良时慕,此从事之下也。操事则苦。不知高下,民乃逾处。种稑禾不为稑,种重禾不为重,是以粟少而失功。

【简释】

①以窐为突:把低洼的土地改造为较高的土地。窐,同“洼”。突:高出。②保湿:指种子保持湿润。安地:与土地相适应,指种子埋在土中深浅适宜。这一句讲播种。③圜:同“圆”。薄糠:指籽粒外皮薄,外皮薄则出米(粉)率高。④棘:贫瘠。⑤下田:地势低洼的田地。弃甽:不把庄稼种在垄沟里,而是种在田垄上,这样可以避湿。⑥阴土:湿土。⑦兹:年。美:使庄稼长得好。禾:谷子。⑧所以成甽(quǎn):甽的宽、深各为一尺,把耜面做成八寸,正适合使用。地可使肥,又可使棘:土地熟耕可以提高肥力,否则会使地力减退。菖:菖蒲,一种生于浅水中的多年生草本植物。日至:夏至、冬至都称为日至,据文意,这里当指夏至。凡草生藏:此句疑为错简,当移至“五时见生而树生”之前(依夏纬瑛说)。生藏,生死。究:尽,指全年农事活动都已结束。不与民谋:意思是说,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自然法则。贫富利器:等于说为贫为富之道。利器,比喻最有效的措施和方法。为富必须谨守农时,致贫则是由于丧失农时。用:指花费的气力。当时:正值其时。薄:轻视,不在意。逾处(chǔ):苟且偷安。逾,通,苟且,懈怠。失功:没有成效。

【今译】

后稷说:“你能把洼地改造成高地吗?你能把劣土除掉而代之以湿润的土吗?你能使土地状况合宜并用垄沟排水吗?你能使籽种播得深浅适度并在土里保持湿润吗?你能使田里的杂草不滋长蔓延吗?你能使你的田地吹遍和风吗?你能使谷物节多而茎秆坚挺吗?你能使庄稼穗大而且坚实均匀吗?你能使籽粒饱满麸皮又薄吗?你能使谷米油性大吃着有咬劲吗?这些应该怎样做到呢?耕作的大原则是:刚硬的土地要使它柔和些,柔和的土地要使它刚硬些,休闲的土地要频种,频种的土地要休耕,贫瘠的土地要使它肥沃,过肥的土地要使它贫瘠些,坚实的土地要使它疏松些,疏松的土地要使它坚实些,过湿的土地要使它干燥些,干燥的土地要使它湿润些。高处的田地,不要把庄稼种在田垄上,低洼的田地,不要把庄稼种在垄沟里。播种之前耕五次,播种之后锄五次,一定要做得仔细彻底。耕种的深度,以见到湿土为准。这样,田垦就不生杂草,又没有各种害虫。今年种谷子,就收好谷子,明年种麦子,就收好麦子。耜的长度六尺,是为了用来测定田垄的宽窄,它的刃宽八寸,是为了用来挖出标准的垄沟。锄的柄长一尺,这是作物行距的标准;它的刃宽六寸,这是为了便于间苗。土地,可以使它肥沃,也可以使它贫瘠。耕地一定要趁湿润,这样可使土中有空隙,苗根扎得牢固;锄地一定要在旱时,这样可使地表疏松,保持土壤肥力。草类到十月就要枯萎。冬至以后五十七天,菖蒲开始萌生。菖蒲是百草中最先萌生的。这时开始耕地。四月下旬,荠、葶苈、菥萁枯死,这时就要收获大麦。夏至,苦菜枯死,蒺藜长出,这时就要种植麻和小豆。这是告诉人们种地的宝贵时节已到尽头。秋分,猾首生出,谷子黄熟,这时就要进行收打蓄藏。这是告诉人们一年的农事已毕。百草的生死可作农事活动的依据。一年四季,见到某种草类出生,就要种植应在这时萌生的作物,见到某种草类枯死,就要收获正当这时成熟的作物。上天降四时,土地生财富,这是自然之道,不同下民商量的。丰收要祭祀土神,欠收也要祭祀土神。不要使百姓丧失农时,不要使他们做蠢事。要使民众懂得致富之道,做到时令一到就行动,时令结束就停止。这样连老弱的力量都可以完全调动起来,收到事半功倍之效。不懂农事的人,农时未到就提前行动,农时已过思念不已,而正当农时却又毫不在意,役使百姓而延误农时。已经把百姓的农时延误了,事后却又因此对大好时光思念不已。这是管理农事最愚笨的方法。这样就会把事情办坏。不知怎样做是高明,怎样做是愚笨,百姓就会苟且偷安。种早庄稼不像个早庄稼,种晚庄稼不像个晚庄稼,因而收的粮食甚少,没有什么成效。

5、辩土

【原文】

凡耕之道,必始于垆①,为其寡泽而后枯。必厚其靹,为其唯②厚而及。者之,坚者耕之,泽其鞆而后之。上田则被其处,下田则尽其污。无与三盗③任地。夫四序参发,大甽小亩,为青鱼胠,苗若直猎,地窃之也。既种而无行,耕而不长,则苗相窃也④。弗除则芜,除之则虚,则草窃之也。故去此三盗者,而后粟可多也。所谓今之耕也营而无获者,其蚤者先时,晚者不及时,寒暑不节,稼乃多菑。实⑤其为亩也,高而危则泽夺,陂则埒,见风则,高培⑥则拔,寒则雕,热则脩,一时而五六死⑦,故不能为来。不俱生而俱死,虚稼先死,众盗乃窃。望之似有余,就之则虚⑧。农夫知其田之易也,不知其稼之疏而不适也;知其田之除也,不知其稼居地之虚也。不除则芜,除之则虚,此事之伤也。故亩欲广以平,甽欲小以深,下得阴,上得阳⑨,然后咸生。稼欲生于尘而殖于坚者。慎其种,勿使数,亦无使疏。于其施土,无使不足,亦无使有余。熟有耰也⑩,必务其培。其耰也稹,稹者其生也必先。其施土也均,均者其生也必坚。是以亩广以平则不丧本。茎生于地者,五分之以地。茎生有行,故速长;弱不相害,故速大。衡行必得,纵行必术。正其行,通其风,夬必中央,帅为泠风。苗,其弱也欲孤,其长也欲相与居,其熟也欲相扶。是故三以为族,乃多粟。凡禾之患,不俱生而俱死。是以先生者美米,后生者为秕。是故其耨也,长其兄而去其弟。树肥无使扶疏,树不欲专生而族居。肥而扶疏则多秕,而专居则多死。不知稼者,其耨也,去其兄而养其弟,不收其粟而收其秕。上下不安,则禾多死。厚土则孽不达,薄土则蕃轓而不发。垆埴冥色,刚土柔种,免耕杀匿,使农事得。

【简释】

①垆():性质刚硬的黑土。唯:通三盗:即下文所说的地窃、苗窃、草窃。苗相窃:庄稼没有行列,说明种得太密,太密就会互相妨害,如争夺养分、遮挡阳光和空气等,结果都不能长好,这就像禾苗互相偷盗一样。实:是。培:培土。五六死:指上文说的几种作物致死的途径。虚:不结籽实。阳:阳光。有:通。耰(yōu):用土覆盖种子,与施土同义。五分之以地:把亩面分成五等分。《任地》篇说:是以六尺之耜,所以成亩也,则亩宽当为六尺。但这六尺包括一尺的甽在内,亩面的实际宽度只有五尺,在这五尺宽的亩面上种植作物,要把亩面分成一尺宽的五条。具体做法则其说不一。夏纬瑛认为应是每亩种两行,行阔、行距各为一尺,亩面的两边各留一尺。陈奇猷则认为应是种五行,每行作物的岔根所占宽度为亩面的五分之一。总之,这句话是讲行距的,所以下面有“茎生有行”的话。帅:通“率”。都。扶:依助。以上三句是讲间苗、定苗的要求。兄:比喻先生的壮苗。弟:比喻晚出的弱苗。上:指苗。下:指土地。埴(zhí):粘土。

【今译】

耕地的原则是:一定要从垆土开始,因为这种土水分少,干土层厚。一定要把柔润的地放到后面耕,因为这种土即使拖延一下也还来得及耕。水分饱和的土地要缓耕,坚硬的土地要立即耕,柔润的土地要放在一边推迟耕。高处的土地耕后要把地面耙平,低湿的土地首先要把积水排净。不要让“三盗”和自己一起使用土地。四时依次出现,是和农事相参验的。有些人田畦做得太窄,垄沟做得太宽,田畦看上去就像一条条被困在地上的青鱼,上面的禾苗长得像兽颈上的鬃毛,这是地盗,地把苗侵吞了。庄稼种下去却密密麻麻地没有行列,尽力耕耘也难以长大,这是苗盗,苗与苗相互侵吞了。不除杂草地就要荒芜,清除杂草又会弄活苗根,这是草盗,草把苗侵吞了。所以必须除掉这三盗,然后才能多打粮食。当今有些人从事农耕,尽力经营却没有收获,这是因为他们行动早的先于农时,行动迟的赶不上农时,四季的劳作不合时节,所以庄稼多遭灾害。他们修治田畦,修得又高又陡,这样水分就容易散失;畦坡过于斜险,畦面就容易倾塌。庄稼种在这样的田畦上,遇风就会倒伏,培土过高就会连根拔出,天气冷一点就会凋零,天气热一点就会枯萎。同时有五六种致死的途径,所以不可能有好收成。庄稼不同时出土,却同时成熟。现在根虚活的提前死掉,于是地盗、苗盗、草盗就会发生。这种庄稼,远望似乎长势很旺,走近一看,原来没有什么籽实。农夫只知道他的田地已经整过,却不知道他的庄稼过于稀疏,密度不够,只知道他的田地已经管过,却不知道他的庄稼在地里扎根不牢。杂草不除,土地就要荒芜;清除杂草,又会弄活苗根。这是农事的大害。所以,田畦应该又宽又平,垄沟应该又小又深。这样,庄稼下得水分,上得阳光,才能苗全苗壮。庄稼应在细软的土中萌发,而在坚实的土中生长。播种一定要小心,不要使它过密,也不要使它过稀。在覆土盖种方面,不要使土不足,也不要使土过厚。这件事要仔细去做,一定要在盖种的土上多下功夫。盖种的土要打得细碎,细碎了庄稼出苗就一定快。盖种的土要撒得均匀,均匀了庄稼扎根就一定牢。所以,田畦又宽又平,就能使庄稼根部不受损害。禾苗生于畦中,把田畦均分为五分。禾苗出土成行,所以迅速生长;小时互不妨害,所以发育很快。横行一定要恰当,纵行一定要端直。要使行列端正,和风通畅,一定注意疏通田地的中心,使田中到处吹到和风。禾苗幼小时以独生为宜,长起来以后应靠拢在一起,成熟时应互相依扶。禾苗三四株长成一簇,就能多打粮食。农作物的难处,在于尽管不同时出苗,时令一到却要同时死去。所以先出土的结粒就好,后出土的就多是秕子。因此,锄草间苗的时候,要安养先生的壮苗,去掉后生的弱苗。在肥沃的土地上种植,不要种得过稀而使庄稼疯长;在贫瘠的土地上种植,不要种得过密而使庄稼挤在一起。土地肥沃庄稼又长势过旺,秕子就会结得多,土地贫瘠庄稼又挤在一起,禾苗就会死得多。不会种田的人,他们间苗时,去掉先生的壮苗而留下后生的弱苗,结果收不到粮食而只能收些秕子。对禾苗和土地都处理不当,庄稼就会大量死亡。覆土过厚,萌芽就钻不出地面;覆土过薄,种子就会遭到闭锢而不能发芽。垆土埴土颜色发暗,这些刚硬的土地要使它软熟以后再种,要勤加翻耕以消灭宿草害虫,使农事活动进行得当。

6、审时

【原文】

凡农之道,厚之为宝①。斩木不时,不折必穗;稼就而不获,必遇天菑②。夫稼,为之者人也,生之者地也,养之者天也。是以人稼之容足,耨之容耨,据之容手。此之谓耕道。是以得时之禾,长秱长穗③,大本而茎杀,疏穖而穗大,其粟圆而薄糠,其米多沃而食之强。如此者不风。先时者,茎叶带芒以短衡,穗钜而芳夺④,秮米而不香。后时者,茎叶带芒而末衡,穗阅而青零⑤,多秕而不满。得时之黍,芒茎而徼下,穗芒以长,抟米而薄糠,舂之易,而食之不噮而香⑥。如此者不饴。先时者,大本而华,茎杀而不遂⑦,叶膏短穗。后时者,小茎而麻长,短穗而厚糠,小米黚而不香。得时之稻,大本而茎葆⑧,长秱疏[NB027],穗如马尾,大粒无芒,抟米而薄糠,舂之易而食之香。如此者不益。先时者,本大而茎叶格对,短秱短穗,多秕厚糠,薄米多芒。后时者,纤茎而不滋,厚糠多秕,[NB028]辟米,不得待定熟,印天而死。得时之麻,必芒以长,疏节而色阳,小本而茎坚,厚枲以均,后熟多荣,日夜分复生。如此者不蝗。得时之菽,长茎而短足,其荚二七以为族,多枝数节,竞叶蕃实,大菽则圆,小菽则抟以芳,称之重,食之息以香。如此者不虫。先时者,必长以蔓,浮叶疏节,小荚不实。后时者,短茎疏节,本虚不实。得时之麦,秱长而颈黑,二七以为行,而服薄[NB032]而赤色,称之重,食之致香以息,使人肌泽且有力。如此者不昫蛆。先时者,暑雨未至,胕动[NB029]蛆而多疾,其次羊以节。后时者,弱苗而穗苍狼,薄色而美芒。是故得时之稼兴,失时之稼约。茎相若,称之,得时者重,粟之多。量粟相若而舂之,得时者多米。量米相若而食之,得时者忍饥。是故得时之稼,其臭香,其味甘,其气章,百日食之,耳目聪明,心意睿智,四卫变强,[NB030]气不入,身无苛殃。黄帝曰:四时之不正也,正五谷而已矣。

【简释】

①厚:重视。②天菑:指风雨等。庄稼成熟后,一有风雨,籽实就会脱落。菑,同“灾”。③秱(tónɡ):禾穗的总梗。鉅:大。芳:通。草木结果实的子房(依俞樾说)。夺:脱失。阅:通。指穗端尖细。青零:青色,指后时不熟。噮(yuán):过分甘美。遂:条达顺畅。葆:草木丛生。茎葆是由于分蘗多。定熟:成熟。枲():这里指麻秆的外皮,即麻的纤维。茎:指上部的分枝。足:指植株下部近地的总干。蔓:蔓延。颈:疑为字之误(依夏纬瑛说)。颖,穗。黑:指深绿色。致:至,极。其次羊以节:疑为其粢羸以节”之讹(依夏纬瑛说)。粢(),谷类籽粒,这里指麦粒。羸(léi):瘦。节:约,限制,这里有小的意思。兴:盛。粟:用如动词。取粟,脱粒。气:力(依高诱说)。章:显著。苛:当作。疴(),病。正五谷:使所食的五谷纯正。

【今译】

农作的原则,以笃守天时最为重要。伐木不顺应天时,木材不是折断就是弯曲。庄稼熟了不及时收获,一定会遭到天灾。庄稼,种它的是人,生它的是地,养它的是天。所以播种要使田问放得下脚,锄地要使田问伸得进锄,收摘要使田间插得进手。这叫做耕作之道。因此,种得适时的谷子,穗的总梗长,穗子也长,根部发达,秸秆较矮,谷码疏落,各粒圆而皮薄,米有油性,吃着有咬共,这样的谷子,籽粒不因刮风而散落。种得过早的谷子,秸秆和叶子上布i蔫细毛,穗子总梗短,穗子犬但子房脱落,米容易变味,又没有香气。种得过迟的谷子,秸秆和叶子布满细毛,总梗短,谷穗尖而颜色发青,秕子多,籽粒不饱满。种得适时的黍子,秸秆布满细毛,底部不出枝权,米粒圆而外皮薄,舂起来容易,吃起来香而不腻。这样的黍子,做出饭来不易变味。种得过早的黍子,根部发达,植株阔大,秸秆低矮而不荣畅,叶子肥厚,穗子短小。种得过晚的黍子,茎秆又细又小,穗子短,棘皮厚,米粒小而颜色发黑,又没有香气。种得适时的稻子,根部发达,茎秆丛生,总梗长,谷码稀,穗子象马尾,籽粒大,稻芒少,米粒圆,糠皮薄,舂起来容易,吃起来香。这样的稻子,吃着适口。种得过早的稻子,根部发达,秸秆和叶子挤在一起,总梗和穗予短,秕子多,糠皮厚,籽粒少而稻芒多。种得过晚的稻子,秸秆细又不分蘖,糠皮厚,秕子多。籽粒不实,等不到成熟,就仰首朝天枯死。种得适时的麻,必定带有细毛而且较长,茎节稀疏,色泽鲜亮,根部小但茎秆坚实,纤维又厚又均匀,成熟晚的开花多,到了秋分麻果累累。这样的麻不招蝗虫。种得适时的豆子,分枝长而总干短,豆荚二七成为一簇。分枝多,举节密,叶子繁茂,籽实盛多,大豆籽粒滚圆,小豆籽粒鼓胀,而且有香气,称起来重,吃起来有嚼头而且很香。这样的豆子不着虫。种得过早的豆子,一定长得过长而且爬蔓,叶子虚弱,茎节稀疏,豆荚小又不长粒。种得过晚的豆予,分枝短,茎节稀,根子弱,不长粒。种得适时的小麦,总梗长,穗子深绿,麦粒二七排成一行,麦壳薄,麦粒颜色发红,称起来重,吃起来特别香而且有嚼头,使人肌肤润泽而且有力。这样的麦子不生蚼蛆。种得过早的麦子,夏雨没到就发生病虫害,麦粒又瘦又小。种得太晚的麦子,麦苗弱,穗子发青,颜色暗,只是麦芒长得好。所以,种植适时的庄稼就兴旺高产,种植不适时的庄稼就衰弱低产。种法不同,茎秆数量相等,称一称,种植适时的分量重;脱了粒,种植适时的打粮多。同样多的粮食,舂出米来,种植适时的出米多。同样多的米,做出饭来,种植适时的吃了禁饿。所以,种植适时的庄稼,它的气昧香,它的味道美,它的咬劲大。吃上一百天,就能耳聪目明,心神清爽,四肢强健,邪气不入,不生灾病。黄帝说:“四时之气不正,只要使所吃五谷纯正就可以了。”

 

202438日星期五,陕州上阳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