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国务院的即兴演讲

               ——访美之二

                     彭学明

   

    2010年5月25日，美国国务院第6层会议室，台下听众不多，几十人，都是美国国务院各部门的负责人。简单而简约的会议室，远没有国内一些单位的会议室豪华。他们的办公楼也远没有国内的许多办公楼气派。想起一些贫困县的豪华办公楼和酒楼，想起沿海富裕地区的乡镇办公楼一盖就是好几亿元人民币，我不禁有些感慨。但是，我的感慨与这次演讲无关。我的演讲只能是跟文学有关、跟文化有关。

    我的演讲是从调侃我们的团长刘震云开始的。刘震云不仅是一个很大气的作家，也是一个很大气的人，在美国的日子里，我这个小老弟常常“欺负”他，而且每次“欺负”都效果很佳，都会让整个座谈会生动有趣。因此，团员和团长们都习惯了我对刘震云的“欺负”，也乐意我对刘震云的“欺负”。我在美国国务院演讲时对刘震云的“欺负”，也取到了意想不到的喜剧效果。我对团员们开玩笑说，我的“辉煌”和“荣耀”，全是建立在对团长刘震云的“欺负”上的。

    演讲时，我故伎重演，开门见山就“欺负”刘震云团长。我说：

    我来美国半个月了，一直没有机会认真地做过演讲，那是因为我们的团长刘震云先生不让我讲（大家笑）。他说我老了，要我不要不知道轻重地跟年轻人抢饭碗，年轻人有力气，抢不赢（大家笑），所以，他要我不要乱说乱动（大家笑），要老老实实地把机会让给年轻人，多给年轻人机会，多让年轻人发言。又说，我在中国太有名了，有名得都快被中国人忘记了（大家笑），说我不能在美国也太有名了（大家笑），我如果一发言或者演讲，肯定会在美国很有名（大家笑）。我也就老老实实的，在美国这半个月都不敢乱说乱动（大家笑）。尽管我很不高兴，也憋坏了（大家笑），但没有办法，谁叫他是团长，我是副团长呢（大家笑）？官大一级压死人（大家笑）。

     但是，今天团长终于做了一个无比英明的决定，让我演讲（大家笑）。因为，我们关系好，他知道我想演讲（大家笑）。我一走进美国国务院的办公楼，我就想想起了奥巴马（大家笑），我就想像奥巴马一样演讲（大家笑并鼓掌）。中国作家们在前面很快地把自己作品朗诵完，就是为了给我节约时间，让我像奥巴马一样演讲（大家笑）。

    在中国每年除夕时都有一台春节晚会，是中国最大的电视台中央电视台做的，全中国的13亿多人都会看这台晚会。晚会里有两个节目是最重要的，开场的第一个节目和收尾的最后一个节目，叫压轴戏或压台戏。刚才美国方的文化官员已经第一个登台了，是最好的，压台的（大家笑），现在，我最后一个登台，表明我也是最好的、压台的（大家笑并鼓掌）。这说明了团长和大家对我的信任。我想我一定是最好的（大家鼓掌）。

    演讲到这时，我准备往前站一点，但被一个椅子挡住了，这把椅子一直很不方便地挡在前面。我移开椅子，开着玩笑说：

    你们看这把椅子在这挡住大家很久了，大家就是不知道移开，我移开了，这说明我比大家都聪明（大家笑），因为我知道椅子是可以移的，而他们都不知道椅子可以移（大家笑并鼓掌）。

刚才每个作家都朗诵了自己的作品，我这里就不朗诵我自己的了，有中英文对照，懂中文的可以看中文，懂英文的，可以看英文，我自己再朗诵的话，纯粹是浪费你们的宝贵时间（大家笑）。演讲比朗诵更有意义。现在演讲正式开始（大家哈哈大笑并鼓掌）。

    我说前面那些话时，都一直笑着的，他们笑，我也笑。但说到演讲正式开始时，我立刻装出了严肃的表情，并挺直了身子和有意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引来了一片笑声。我一本正经地正式演讲。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笑并鼓掌）：

    很高兴受到美国国务院的邀请，也很高兴来到美国国务院与美国的作家、官员及朋友一起交流和学习。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我非常珍惜，也非常荣幸。我发自内心的感谢你们（大家鼓掌）。我叫彭学明，你们千万别忘了（大家笑）。我来自中国北京，在中国作家协会工作，但我的心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故乡：湖南湘西。那里是我文学的血脉和心灵的根。那里的山是世界上最好的山，那里的水是世界上最好的水，那里的人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最近全球热播的电影《阿凡达》外景地就是到我的家乡湘西张家界拍摄的，电影里的悬浮山就是我家乡湘西张家界的山（大家惊讶地一片“噢”声）。如果你们不相信，请你们去我家乡湘西张家界走走，你会发现我讲的句句是实话，那就是我们家乡的山。我再讲假话再吹牛，也不能吹到美国国务院来（大家哈哈大笑）。我得对我的名誉负责（大家又笑，并鼓掌）。

    湖南湘西，是一个土家族苗族和汉族杂居的地方，土家族、苗族和汉族等各个民族都勤劳、善良和勇敢，各个民族之间团结友爱、和平共处，就像我的家庭一样。我父亲是土家族，我母亲是苗族，我母亲当年之所以嫁给我母亲，就是因为我父亲给我母亲唱了很多很多的情歌（大家哈哈大笑）。情歌，是中国民歌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中国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那儿的少数民族生下来就会民歌，也生下来就会唱情歌（大家笑）。大家不要笑，是真的，我们生下来就会唱（大家还是笑）。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哥哥姐姐，我们的父老乡亲，无论下地劳动还是聚会聊天，都要唱情歌的。歌声铺路歌搭桥，歌声为伴歌做媒，情歌，是从父老乡亲的心里开出的花朵，朴素而动人。虽然，我们很小的时候不懂情歌的意思，但情歌美妙的旋律却伴随着我们长大成人（大家微笑点头）。由于从小耳闻目染，我自小就会唱情歌，唱民歌，我们那叫山歌，就是住在山里的人唱的歌。那民歌，真是动听极了，有如天籁之音。我喜欢至极。以至于我的作品，也深受民歌的影响。民歌里生动的比兴和民歌悠扬动听的旋律，使得我的作品，也跟民歌一样，语言生动形象，且富有旋律感，像音乐一样富有动感和美感。我们很多的少数民族作家的作品，包括汉族作家的作品，都深受中国民歌的影响。民歌与民族，民歌与土地，民歌与文学，都有一种血浓于水的联系。

    现在，我给你们唱两首我作品中的中国民歌，当然是情歌（大家笑，并热烈鼓掌）。我把情歌献给在座的各位美国朋友，以表达一个中国朋友对你们的谢意、敬意和情意，希望美国的朋友们能够喜欢（美国的朋友热烈鼓掌）。

    我再次假装认真地清了清嗓子，然后运了运气，像主持人一样大喊：现在有请来自中国最最著名的歌唱家和情歌王子为大家演唱中国情歌，大家欢迎！

    说完，我自己先带头鼓掌。大家又是大笑，一起鼓掌。于是，我就唱了两首陕北民歌、两首湘西民歌。歌都很短，我把四首歌巧妙地连成了一首歌。中国作家和美国朋友都以为是一首歌。几次想起的掌声和大家纷纷录音、拍照的情景，我就知道演唱很成功。这一点，我在《我在美国国务院唱情歌》一文里有所描述，在这不赘述。

    演唱完，我把歌词大意给大家解释了一下，又赢得了美国朋友的一阵掌声。我知道，这掌声不是送给我的，是送给中国民歌和情歌的。

    翻译完后，我接着演讲。我说：

    这些歌是从我心里发出来的，是我心灵的声音，所以动听。只有来自心灵的声音，才是最有感情和最为动听的声音（大家鼓掌）。唱歌是这样，写作是这样，做人和交朋友也是这样（大家鼓掌）。我跟我在座的各位中国作家一样，都真诚地邀请你们去中国，到时，我们会给你们唱更多更好的中国民歌和情歌（大家笑），你们也会体会到中国更多更好的民风民情，我保证你们会在中国的民风民情里沉醉得不想回来（大家笑）。因为，中国的56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民歌，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情，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我再一次代表在座的中国作家真诚地邀请你们。

    说到这里，我恰如其分地引用了几句所有美国人都熟悉的英文歌曲《right here waiting》（就在此守候）的歌词： “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干什么，我都就在这里等你（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改成了：

    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干什么，我都就在中国等你！

    美国朋友一听，边笑边鼓起掌来。

    最后，我充满感情地说：

    我衷心希望我们中美两国的关系像情人一样美好，也衷心希望中美两国人民的友谊像情人一样甜蜜，永远，永远，永远。

    长时间的掌声里，我结束了我的演讲。我们整个中国作家团的团员们的掌声更是热烈和发自内心。他们事后一再地鼓励我说：你给中国作家长了脸！

    还告诉大家一个秘密，我整个演讲都是用英语演讲的。我知道，我的英语口语不好，是带有浓重土家族味道的英语，语法方面肯定也有不少错误，奇怪的是，我那天的感觉特别好，半个小时的演讲，我的英语居然那么流利，行云流水一样，一点停顿都没有。美国的朋友也居然完全听懂了。我不禁也为自己惊讶和沾沾自喜。人有时候是需要勇气和智慧的。

    我不是天才的演讲家，没有大智大慧，我的这次演讲，纯属即兴，因为，美国国务院是要求我们都朗诵自己的作品。我没有朗诵，而是即兴演讲，遗憾肯定不少。但是，我在我的演讲里，很自然地表达了对美国人民的情感时，也很自然地宣传了中国民歌和中国文化，宣传了我的家乡和我的民族，也宣传了中华民族的大团结。我感到一丝欣慰。不管演讲成功不成功，我对家乡的情感是真实的，我对祖国的情感是真实的，何时何地，我都不会忘记我是湘西和祖国的一棵小草，我都会深爱着生我养我的湘西和祖国。家乡和祖国，永远不会讽刺和打击一个热爱祖国和家乡的人。

     （注：红色字体为比较完整的演讲词，根据录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