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法驾驭变革,我们只能走在变革之前。
[作者]彼得•杜拉克
引言
无法驾驭的变革
我们无法驾驭变革,我们只能走在变革之前。
最近我们不再经常听到“克服对变革的抗拒”这个在10到15年前管理书籍和研讨会中最热门的话题了。至今大家都已经接受了“变革不可避免”的事实。但是谈到变革,仍然不免有如谈到“死亡和缴税”的意味,能拖则拖,没有人会热烈地张开双臂去拥抱变革。
但是在我们现今所处的动荡不安的时代,变革是常态。说真的,变革是痛苦和冒险的,尤有甚者,变革是它的任务,否则这个组织(不论是企业、医院、大学等等)就不可能存活下去。在一个结构快速变迁的时期,惟一能存活的只有能够领导变革的人。
因此,在21世纪,管理最大的挑战,是使组织成为变革的领导者。变革的领导者视变革为机会,他们主动寻求变革,懂得如何找到适合组织、在组织内部都会发挥效能的变革。这需要:
一、 塑造未来的政策。
二、 寻求和预先应付变革的系统方法。
三、 在机构内部引致变革的正确方式。
四、 在变革和延续之间求取平衡。
本章要讨论的就是一个变革领导者必须具备的四个必要条件。
I.变革的政策
“创新的组织”是今天的热门话题。但是单单使一个组织愿意接受创新,甚至把它组织起来创新,仍然远足以使它成为变革的领导者。这样的做法,有时甚至还分散了注意力。因为作为变革的领导者,并不仅仅是愿意接受新的、不同的事物,还需要有意愿和能力来改变现行做法。它需要制定出“由现在创造出未来”的政策。
第一个政策,也是其他所有政策的根本,就是要抛弃过去。首先,就是要把投注到无效领域的资源释放出来。事实上,除非卸下昨天的包袱,否则不可能创造明天。保存明天是困难的,而且极度耗费时间。保存优秀的人才,继续投注到毫无效果的事情上。然而任何与以往稍有不同的事,总会遭遇未曾预期的困难,更不要说创新的。因此变革需要已证明能力高强的人来领导。如果这引起人一直致力于保存明天,他们当然就不可能有机会创造明天。
因此,第一个变革,就是在整个机构里,做“有系统的放弃”(organized abandonment)。
变革的领导者定期对每一种产品、每一项服务、每一个流程、每一个市场、每一个配送渠道、每位顾客和最终使用者的存在价值加以审辨。并且要很认真问这样的问题:“假如我们未曾做这件事,以今天我们所知,还会不会做?”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我们不应该说“让我们再研究研究”,而应该问:“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这个机构认定了要改革,认定了要采取行动。
以下三个例子,应当采取的措施都是:直截了当的放弃。
如果一个产品、服务、市场或流程,仍然有“几年的好日子”可过,那么就应该放弃。这些奄奄一息的产品、服务或流程,常常需要耗费最多的心力和最大的努力,并且牵绊了生产率最高、最能干的人。而且我们常常高估了这些旧产品、旧服务、旧市场和旧流程的“寿命”。通常,它们并不是行将就木,而是根本已经寿终正寝。正如古老医学谚语所说:“没有比尸体不腐烂更困难、更昂贵、更徒劳无功的事了。”
同样,如果一个产品、服务、市场或流程惟一留存的原因,只是因为在会计账上已经完全注销了,而没有其他任何价值,那么就应该将它丢弃。只有在会计账上资产才会被注销。从管理的角度来看,没有“不花钱的资产”(cost-less assets),只有“沉入成本”(sunk cost)。不应该问“这些资产曾经花了我们多少钱?”而应该问“它们现在会产生什么”?资产看起来好像不必再花钱,只是因为成本在会计账上已经被注销了,这些并不是真正的资产,只是“沉入成本”。
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应该放弃的理由,就是为了保存而保有,旧有并式微的产品、服务、市场或流程。而新的、成长的服务或流程却因此受到阻碍或被忽视。
让我们从一个近期的例子来看,90年代,美国最大的汽车制造商,通用汽车和美国最大的工会——联合汽车工会(UAW)怎样将大好的未来,牺牲在昨天的祭坛上。
每个美国人都知道,从70年代到80年代,短短10年内,日本汽车制造商攻占了美国30%的汽车市场。但是很少人注意到,这些增加并没有危及美国两个比较小的汽车制造商,福特和克莱斯勒。相反,这两家都增辊了它们的市场占有率。日本汽车厂市场占有率的增加,1/3是由德国的大众汽车(Volkseagen)而来。70年代大众还拥有10%的占有率,但是这10来内几乎全数拱后给日本。另外的2/3,即20%的美国市场,全是通用汽车失去的江山,通用的市场占有率从50%滑落到30%。(第74页第一段结束)
长达15年之久,通用汽车在价格和折扣上反复折腾,但徒劳无功。直到80年代后期,它才以叫做土星(Saturn)的新车开始反击。土星是小型汽车,在式样、生产、营销、服务和劳工关系上完全模仿日本,但是成本较高。通用将土星引进市场时就搞砸了,但是因为有许多美国人一直渴望可以买到新型的美国车,它仍然一炮就红。
除了通用汽车本身,其他人几乎都知道土星不能与日本车竞争。它的销售额,都是从通用其他没落或说是奄奄一息的品牌——如奥斯摩比(Oldsmobile)和别克(Buick)手中掠夺而来的。接下来,通用(通用的工会尤甚)开始压制土星。它们不肯投注资本来扩张,而把经费用到奥斯摩比和别克毫无成效的“现代化”上去。通用也不肯投下资本让土星发展新本型,经费又花到奥斯摩比和别克的重新设计上。工会又担心土星的管理方式(即与劳工的合伙关系),会影响到通用其他的厂,因此又极力制止。
奥斯摩比、别克都没有因为新的投资而蒙受其益。这两个公司都继续走下坡,土星几乎完全被摧毁,而通用汽车和工会也继续衰退……其实“放弃”可以采用不同的方式:
以通用汽车为例,一个解决的方法是双管齐下:一、放弃奄奄一息的奥斯摩比。二、利用土星的成功,乘用追击,提供它所需的资金和人力,让它以一个独立的公司来经营,放手让它强有力地与其他通用原有产品来竞争。
另外,甚至可以做同样的事,只是要以不同的方式来做。
举个例子:每一个出版商都知道,它大部分的业绩(60%)和几乎所有的利润,都是从已经出版一两年的重版书而来。但是出版商却很少反把资源用来促销这些书,所有的重点都放到新书上。某家大出版商多年来一直无法让营销人员促销这些重版书,同时自己也不肯花钱促销这些书。一位公司外部的董事问道:“今天我们能不能用老方法来处理这些书呢?”当回答一致为否定时,她问:“我们现在应怎么办?”结果,他们把公司重组为两个不同单位,一个负责编辑出版和促销新书,另一则负责促销过去的旧书。两年内,这些旧书销售量增长了3倍,而公司的利润则增加了1倍。
再来,第二个问题是:“如何放弃?”它与第一个问题同样重要,事实上争议性更高,并且更困难。因此,有必要做一个比较小规模的测试。
在一个变革快速的时期,“怎么做”可能比“做什么”更容易过时。因此,变革领导者要审视每一种产品、服务、市场和流程,常常问这样的问题:“假如我们是今天开始才做这件事,以我们今天所知,我们会不会以现在的方式来做?”即使对成功的产品、服务、市场和流程,也不例外。
这对企业的各方面都可以适用。对销售商和销售渠道特别有效,但是在这方面反而是很多企业忽略甚或轻视的。在一个快速变革的时代,销售商和销售渠道的变革比任何其他事物都要快。同时,“资讯革命”对它的影响也最大。
销售商和销售渠道当然是商业名词,但是每一个组织都有它自己的“销售商”,而他们正是每一个组织里的第一顾客。
以下是一个非商性的例子:
美国大学吸引高中生申请大学的渠道,一向是经由高中的辅导老师。但是越来越多的学生和家长开始在不同的杂志、书籍等等,寻找大学测评资料。有些美国的主要大学开始重视这些新的营销渠道,因而大幅提高了申请者的质与量,但同时并未减少他们对高中辅导老师的“促销”。同样,健康维护组织(HMO)也越来越成为医院的营销渠道。不过10年前,医院的渠道一直都是医生。现在,医院越来越通过HMO来与医生和病人接触。
到目前为止,我们只能猜测网络对于销售通路的影响。但影响是必然的。由美国汽车市场的例子,就可见这个现象已经发生,而且进展很快。
长久以来,我们都知道是太太在决定不买什么车。同时,她也因此成为决定买什么车的人。但是,长久以来,我们也知道,太太最不喜欢跟汽车营销商打交道。因此,一对夫妇去买车的时候,看来好像先生才是买主,而事实上真正的决定,老早就由太太一手包办了。网络则使得主妇真正可以购买——汽车营销很快地只剩下“展示间”的功能。
汽车工业要如何使网络成为它的营销渠道呢?通用汽车已经开始看手进行了。但是,这是不是表示要放弃传统的汽车代理商呢?
“要放弃什么”和“如何放弃”必须有系统地进行。不然它们永远会被搁置下来,因为它们从来不是受欢迎的政策。
下面是一个成功的例子:
某一家颇具规模的外包服务公司,从上到下,每个管理阶层,每月的第一个星期都用来开“放弃”的会议。在每次会议中,检讨企业里的某个部分,譬如,第一个月:某一种服务;下个月:业务涵盖的地区;第三个月:某种服务组织的方式等等。一年内,这个公司把自己从头到脚检讨一遍,包括人事政策。一年内,差不多有三四个重大的决策是关于应该“放弃什么样的服务”,而有两倍的决策是关于“方法上应该怎么改变”。同时,每一年由这些会议中也产生了三五个新主意。所有关于变革的决定——不管是要放弃什么,怎么样放弃,要从事哪些新的服务,每个月都告知所有管理阶层的人。而一年两次,所有管理阶层都要提出报告,说明会后已经采取了什么行动,变革的结果如何。
自从这个公司从在八九年前开始如此有系统地放弃以后,增长达4倍(通货膨胀调整以后)之多。至少有一半可以归功于它有系统的放弃政策。
(待续)
变革的领导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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