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日  吕开泰家  内

 

学校的大喇叭里传来《我是个公社的饲养员》的那首歌……

这是十分常见的排子房，三间为一个单元，形成一个院落。中间是堂屋，堂屋两边是居室。左边居室一般由老人和孩子居住，右边一般由年轻的夫妻居住。

只见堂屋正面贴着毛主席的画像，侧面贴着的，是一位公社女饲养员怀抱一只小羊羔的画像。

爷爷抱着年幼的吕开泰，望着雪花飞舞的窗外，一副忧心重重的样子；

吕开泰、洪美林从院外急匆匆地走进来，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看那神气，爷爷似乎已经预感到将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房间里。

吕觉明拿着那封信，忐忑不安地坐在一把破旧的木椅上，犹豫片刻，他随手把那封沉甸甸的信塞进了炕被底下。

洪美林用急切的目光盯住炕被，似乎在那里埋着一颗随时都爆发的定时炸弹。

洪美林颤抖地说：觉明，我看还是把它打开吧！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右派”的帽子真会降临到我们头上？

吕觉明早已经知道它的内容，但还是佯装不知情：我看，还是先打饭，等我们吃过了饭，事情自然也就会明了！

我们还是先看，看完了也就彻底塌实了。洪美林说。

我看还是先吃饭。吕觉明固执的说。

为什么？洪美林问。

吕觉明说：如果“右派”的阄真让我给抓住，我问你，咱们这顿饭还能吃吗？

你怎么知道就是你？洪美林问。

你怎么知道就不是我？吕觉明反问。

那好吧，那就先打饭去吧！洪美林说。

说完，两人拿着餐具走出家门。

 

10  日  食堂  内

 

墙壁上张贴有“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三面红旗万岁”的标语；

老师们正在排队打饭；

吕觉明和洪美林从窗口打饭出来。

人们发现他俩今天打的饭特别多。

老师们向他们投来奇异的目光；

稍远的人，望着他们二人，在那里交头接耳，像是在议论着什么；

知道不？抓阄的结果究竟是谁？

不知道。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吕觉明和洪美林在人们的关注下，迈着慌乱的步伐，匆匆地走出食堂；

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11  日  吕开泰家  外

 

爷爷抱着吕开泰从对面的房间走进吕觉明和洪美林的房间。

一会儿，吕觉明和洪美林的房间里便传来“扑通”的声音，像是有人栽倒。很快，屋里传出吕开泰凄惨的哭喊声：爷爷、爷爷、爷爷——，爷爷、爷爷、爷爷——

吕觉明和洪美林走进院子。

他们听到吕开泰的哭声，情不自禁地加快了步伐。

寻着哭声，他们在房间发现吕开泰正扑在爷爷的身上哭喊：爷爷、爷爷、爷爷——，爷爷、爷爷、爷爷——

吕觉明和洪美林被眼前的光景给震慑。发现在爷爷的手里纂着已经打开的信。

洪美林顾不得管爷爷，从爷爷的手里取过信认真地端详起来，随之便昏厥过去。

见妈妈也躺在了地上，吕开泰转身又哭喊起了洪美林：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12  夜  吕开泰家  外

 

一辆警车鸣着警笛停在院外，从车上下来了两名民警；

沿着灯光，民警走进院落，很快走到家门口，敲击起门。

洪美林从里面将房门打开。

民警：这是吕觉明的家吗？

洪美林：是。

民警：他在家吗？

洪美林：在。

民警：我们是公安局的。

洪美林既不作声，也不惊讶。

房门被彻底打开，吕觉明提着行李和一些用品出现在人们面前。

民警：你就是吕觉明？

吕觉明点点头。

你被捕了！民警将《逮捕证》递给洪美林，说道：请在上面签字吧！

洪美林从民警手里接过《逮捕证》，颤颤抖抖地在上面签了字。

院落里已聚集了不少的老师。

一民警从吕觉明的手里接过行李、物品；另一位民警给吕觉明带上手铐；从他们的面部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们对眼前的这个人和发生的这件事也很同情。

吕觉明被押上警车，警车启动。

房间里忽然传出吕开泰撕心烈肺的呼叫声：爸爸，爸爸……

警车的后视窗传出吕觉明的目光。

警车走，爷爷抱着吕开泰，从屋里走出来；吕开泰在爷爷的怀里挣扎着，哭喊着，声音越来越大：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化出——

 

13  （闪回）  燕山山脉  外

 

列车从隧道里驶出，沿着怪石、绿树、红花、清澈的洋河水边盘桓……

列车跨过一座桥梁，鸣着长笛，很快地又进入了更加深邃的隧道……

北京市区呈现在人们面前。

 

14  傍晚  北京车站  外

 

吕开泰从站口走出。

吕开泰登上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内。

司机：先生，去哪？

吕开泰：华侨大厦。

司机领会，车缓缓地驶出车站，向东后驶上二环路。

出租车从华侨大厦的门前停住，保安打开车门。

吕开泰从车上下，走进宾馆。

一辆黑色的”东方之子”轿车驶过来。

电动车窗缓缓升起，雪雁探出头来。

保安赶紧走过来。

雪雁：有停车场吗？

有。保安回答，用手指指侧面的大门：拐过去就是。

顺着保安手指的方向，雪雁将车开走。

 

15  日  地摊上  外

 

繁华的王府井大街。

一个接着一个的商场的门前热闹非凡，各自做着自己的促销活动。

街道两边是肤色不同，穿着迥异，悠然自得地在街道上闲庭信步般的购物者。

花坛、雕塑错落有秩。

吕开泰坐在花坛与雕塑中间的一个自制的马扎上，心无旁物地读着自己的书。

地下，铺着广告纸，最上方写着：“逆式记帐法”、“逆变管理法”、“亏基核算法”发明人。

其下：卖知识、卖管理、卖方法。

中间：专门解释、解答社会学、经济学、管理学、会计学、物理学问题。

再往下：指导学士、硕士、博士论文。

最底下：收费标准——

个人20元，小型企业2，000元，大型企业20，000元。

备注：如果提问者觉得解释、解答得不好，有权拒付款。

吕开泰的举止尚未引起过往行人的特别关注。

他们当中，有观察到的，但扫了一两眼便走了，他们多表现出不以为然，司空见惯；有少数人停下脚步，看看地上的广告之后，对他的行为投以奇异、不解、怀疑、嘲讽的目光。

有人发现了吕开泰和地上的广告，止住了脚步，看了看广告纸上写的东西，对同行的人说：有多大的本事！竟然写着卖知识、卖管理、卖方法，还专门解释、解答社会学、经济学、管理学、会计学、物理学问题！一边离开，一边自言自语：真是世界大了，什么鸟都有！

吕开泰听的真切，但不以为然，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什么话都没有听到。

一对情侣，无意中听到了刚才这番议论，似乎并不认可，随对身边女友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常言道，“没有这个金刚钻，不敢揽这个瓷器活”。未经过检验，怎能轻易就下结论？

女士悄悄地问：哎，你说，这是否又是一种新的占卜方式？

不是。你看，广告上写得明白——“逆式记帐法”、“逆变管理法”、“亏基核算法”发明人。他是在卖知识、卖管理、卖方法的,是专门解释、解答社会学、经济学、管理学、会计学、物理学问题的。真要是算卦的，就不这么写了。我倒觉得，这个人很有点来头。竟敢于在大庭广众面前摆擂台，本身就很值得尊重！起码值得我尊重！

哎！女友说：要不然，我们就向他问一个问题？问个问题只要20块钱。

问就问。男友的兴趣被女友给激发出来，然后说：一时真想不出问什么了。

女友想了想，对男友说：就问他那个是“先有的鸡，还是先有的蛋”的问题。

男友：看他怎么个回答法，如果回答不上来，说明是在忽悠人；如果能回答上来，有说服力，可见，是个有学问之人。

围观的人逐渐地多了起来。

他们两人走到吕开泰近前；

男友：先生，您能告诉我们，是先有的鸡，还是先有的蛋吗？

听到有人提问题了，吕开泰很有礼貌地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心想（画外音）：终于有人提问题了，看来，今天我要开张！

 

16  日  采访车内  外

 

坐在前排座位上的某新闻媒体记者韩小萌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韩小萌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打开折叠版：主任，您好！我是小萌！

电话那边传来主任的声音：你现在在哪？在长安街？那好，你就我给去一趟吧！

去哪？韩小萌问。

主任：事情是这样的。我听说，在王府井繁华的街道上，有一个学者，在地上摆了一个专门卖知识、卖管理、卖方法的地摊。我觉得，有点新闻价值，你赶快去一趟，了解一下他的真实姓名、工作单位、动机！

奥奥奥，我知道了。再见！韩小萌扣住电话，冲着司机说：去王府井！

司机领悟，猛地踩了一脚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