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走出多远,依然走不出亲人牵挂的眼窝。
父亲三年前过世时,正是我和妹妹分别大学和中专毕业的时候,弟弟还在上高中。父亲罹患胃癌期间,为了筹钱治病,我们四处告债,本来就家徒四壁的小屋越发显得寒碜、凄凉起来。
母亲整整三个月止不住眼泪,待到后来,眼神也大不如前。平时酷爱读书看报的她,虽然配了个放大镜,但时间稍微一长,就会觉得眼睛肿胀、刺疼。因为母亲一直坚持着给我们回信,能够想象,母亲边滴着眼药水,边用放大镜盯着给我们复信的艰难和痛苦,这样一来,我们兄妹的家信也写得比以往少了。
一向品学兼优的妹妹本来有机会成为市人民医院的在编护士,但家里实在拿不出哪怕一分钱来“前途投资”,最终,她被“竞争”淘汰,初试成绩第一却没有复试机会!最后考进邻市的一家血站,成了血浆采集员;弟弟辍学了,跟随堂姐夫在深圳一家酒店学习厨艺,工资虽不高,好歹能够“自食其力”了;我毅然放弃了留校和选送读研的机会,南下到广州打工,目的很简单:尽快还债!
在外打工的日子虽然清苦,但我们清楚,留在家乡的母亲更苦。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不适合干粗重的农活,但为了给我们兄妹仨减轻负担,排解心中的悲恸和寂寞,不管我们如何反对,她还是坚持着坚持着不肯答应将田地外包出去,自己耕作。我们心疼母亲,但也深知:一贯勤劳的母亲,倘使这样歇手,心中的孤苦怕是很快就会将她击倒!
兄妹一合计,尽管当时村中还没有谁装电话,装电话得自己买线搭架,我们还是决定给家中装上电话。兄妹仨第一个月工资加起来刚好凑足3200元电话购机和初装费。我们像一只只游荡、漂泊在异地他乡的风筝,但因为电话线,我们都有了安全和踏实的感觉:线的那一头,紧紧攥在母亲手中。
我们仨轮流给家里去电话,保证每星期母亲至少接到三个电话。开始,我们打电话的时间都固定在晚上七点左右,因为没有手表的关系,母亲劳累一天回来,每每晚饭还没做,电话铃就响了。历来母亲就是特爱操心的那种,电话中颠来倒去的无非就是怕你累着、饿着、冻着这些事情,但唠叨起来就非得半小时以上才行。放下电话,累极了的母亲又回到四顾无人的凄凉中,没有心思做饭,匆匆洗澡后就蒙头睡觉了。
得知这个规律后,我们特地改为不定时地打电话回家,还将家中的电话号码告知所有在外求学、打工的村民,这样一段时间过后,母亲被电话铃声羁绊在家的时间越来越长,慢慢地能够听出母亲的心情开始舒展起来,渐渐有了些笑声了。母亲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眼睛也逐渐好起来了。
第二年,我们都找了朋友,也各自配上了手机。给母亲打电话的人更多了,通话也更为方便,母亲终于答应我们将稻田外发出去,只在离村很近的两小块地中种些蔬菜和瓜果。电话机去年底也新换成显示屏最大、响铃声最重的那种,一个月下来,还没等我们开口,母亲就能根据来电号码叫出我们的小名了。
春节在家,我们都抢着教母亲怎样摆弄手机和照像,母亲的拼音基础一向很好,很快就学会发短信了。在母亲欢愉的笑容中,我们是那样的满足和骄傲!
如今,我们和母亲虽然还是隔得很远,但有了电话和手机,我们可以随时和母亲通话,互发短信,亲情的传递和交融是如此方便、快捷。
年底结婚,我将把母亲接到新买的小屋中来,并且,教会母亲怎样使用手机上网聊天,甚至购物!
感谢现代通讯技术的飞速发展,是那些或长或短,或高或低的电话和手机铃声,陪母亲度过了最黑暗和无助的岁月,也让我们之间的亲情得以自由沟通、快乐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