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
陈岩锋
在南京待着没有事情,就难免到一些偏僻的地方转悠一下,不过大屠杀纪念馆是我最后一站。一是南京是座非常煞气的城市,安逸且闲适得很,很适合修身养性,很适合我这种无欲无望的才子游荡,作诗吟赋;二是,与此密切相干的,这个城市的人们非常没志气,显得沉闷得很;而且也没有记性,历史在此重演了许多次,南京人还是这个德行。这也就是我不愿意在南京生活的原因,惟恐自己也随着沉沦,惟恐自己也沾染上一些南京人非常有特性的不良习气。
我不愿意去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还有一个根本原因:亦即,作为世界主义者的我,根本就没有中国人的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观念,也没有什么民族自豪感和民族精神的需要。虽然受到被列强蹂躏过的民族情绪比较深厚的中国人熏陶过,但是自己已经走出了狭隘属性的民族观。无论别人怎么批评这种也好, 我已经认定了信仰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无益于饮鸩止渴,或者也可以进一步说,在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的旗帜下聚积了一群“不祥的蛋”!
因此,如果说我参观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能说得过去的话,那就是我将这个灾难还原为属于人类,并不仅仅属于中国人,也不仅仅属于被屠杀的人的灾难;当然也是每个人的灾难。作为“同胞”,在我这里也就是这样了。所有的灾难都是人类的,所有的幸福也是人类的。也只有归属到这里,我才能在心理上认可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的存在。也只有如此,我才能接受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存在的意义。否则,以我独立的禀性,以我高傲的思想,定然不会参观这个场所。毕竟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所展览的屠杀仅仅只是冰山一角。历史上中国人的自相残杀或对别人的屠杀,甚至比这个更为惨绝人寰的,谁还会有记性记得,并且汲取历史的教训?
历史真是一个富有争议的东西。除了我这样人类的精英人物,能站在历史的高度,真实地审视人类的行为,你们也只能是各取所需了。这也正是我不能与你们一般人交谈的原因,也是我主动回避你们的原因。我只和可以与自己同样水平的人交往,交流。因此,在中国人中间发现不了这样的人的时候,我只能在你们面前保持沉默,以此保留自己作为一个人类精英的高傲。对于历史的深刻洞见,我也是出乎你们想象得高明。
高明之处就在于,我要还历史一个清白,不再各取所需。因此,虽然我现在作为一个历史的见证人,“路过”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但我并不仅仅看到了我面前被屠杀的是中国人,而是中国人的自相残杀,外国人对中国人的屠杀或中国人以什么华夷之别的名义进行的屠杀;历史上的屠杀,现在正在进行的屠杀,及其将要进行的屠杀。惟有如此,我才可以安心地望着这208具尸骨,惟有如此,我才可以在堆积的208具尸骨前,想象着也许他们在世界上,他们也会进行屠杀,而不谈什么和平主义!
这并不需要什么有意义的辩护,有一点我知道,你们也知道得非常清楚,如果今天给你们权力,你们并不需要正当的理由,你们也会展开大屠杀。因此,对于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所展示的和平意义,我认为早已逊色于大屠杀所隐含的复仇情绪。而在这里所彰现的,就是以民族受到侵害为由,可以去复仇,在这种复仇中尽情发挥被屠杀过的悲愤。
皇皇中国被虐待的情境,已经使得中国人的神经十分敏感,就象一个中国的崛起一样,对于那些受到中国人侵略的地区同样也是一种灾难性预示。如果中国人不称霸,还则罢了,如果称霸,那些小国还有什么外交可言?虽然中国人有句老话:以德服人。但是在德难以有统一标准的情况下,别人为什么要服从呢?即使有,别人又有什么必要服从呢?
虽然已是正午时分,夫子庙也是照样门庭若市。我特意戴了一顶类似道士的帽子,引起了几乎100%的回头率。当然,他们看到我,首先并不是我,而是我戴的帽子,他们凝视我所透露的意义,并非是我戴的帽子,而是我的另类。就像我对历史的认识,参观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的认识一样,你们认为另类的不是我的观点,而是我独立特行的姿态。因此,我就难免以一种十分高傲的姿态,俯瞰着庸俗且萎靡的南京人。甚至有些蔑视了。
当然,这也是值得欣慰的东西,毕竟南京人已经好了伤疤忘记了疼,因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的观赏客几乎可以用门可罗雀形容。然而,这只是一种假象,也没有什么值得欣慰的。正因为你们不了解、不愿意了解历史,没有求索的精神,才会轻易地被什么阶级利益或者民族主义以及爱国主义等等人类创造的观念牵着鼻子走,才会“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点风吹草动神经质似的像群疯狗癫狂。这也正是我异常担心的,不只是对没有记性的南京人,也不只是对没有记性的中国人,而是针对人类,亦即纭纭众生中的任何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