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小鬼当家2


 

上部,小鬼当家

2、

从马路上开过来一辆摩托车,没挂牌子,斜斜地直接开上了马路牙子,然后停在包子铺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青年人,约摸二十六七的样子,瘦削而精干,目光炯炯,举手投足很利落的样子。

杨大膀很快注意到这个人,多少年道上的经历,让他的观察力变得异常敏锐。一般来说,道上混的很容易辨认出身边的人是道上的,还是普通人。岁月会把很多东西写在一个人的脸上,包括善恶,也包括岁月铅华。

杨大膀正对着门坐,这是一种习惯,可以很方便观察有谁进来。吃这碗饭,需要眼观八路耳听六方,一方面要留意自己的同行,另一方面还要留意公安。所以,这个年轻人从摩托车上下来,很快引起了杨大膀的注意。

假如你不在道上混,一般来说很不容易引起注意。不过,如果你混过,哪怕只是混过不长的一段时间,即使后来不混了,但那段啸聚街头的日子会改变一个人。甚至多年之后,在一个很平静的场合,你还是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两年,丁晓峰几乎天天来张伟这里买早点,算是老主顾了。丁晓峰说他店里的豆浆好,包子也做得地道。当时很多早点铺子经营得都过于精明,豆浆里面掺了很多水。丁晓峰开玩笑,说这不是豆浆,这叫豆水。

但那是九十年代,人都比较厚道。今天的豆浆,充其量只能算水里面加了点豆浆。以至于多年之后,很多道上的兄弟都很怀念张伟开的小店里头自家磨的豆浆。

“那孙子是谁?”杨大膀问身边的人。

“他?他就是丁晓峰。”平头说。

“日,小屁孩还挺牛比。”杨大膀有些不屑的样子。

其实丁晓峰比杨大膀小不了几岁,但杨大膀混得比较早,他十几岁就在外面偷。当时他家境贫寒,他顶班去了公交车队当售票员,后来和偷公交的一帮小贼打得火热,从此混迹江湖。

杨大膀看着丁晓峰瘦削的身影,有点不相信,这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居然就是传说中不怕死的丁晓峰。杨大膀有点想挑衅了,他最近刚从山上下来,需要干点什么为自己挣点面子。

“丁晓峰。”杨大膀喊了一嗓子,声音并不大,但语调低沉。道上混的都能听出来,这种声音很有穿透力,充满了挑衅。

丁晓峰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看杨大膀,他很快从杨大膀的眼中读出了挑衅的意思。但他不想惹事,只想买了早点赶紧回家,父母还等着呢。

“哥几个,早!”丁晓峰扬了扬手,算是打了招呼。

杨大膀鼻子里面喷了一口气,冷笑了一下,表情充满了不屑,眼睛盯住了丁晓峰,好像看着一个软弱可欺的软蛋。

张伟很快看出了情势的紧张,他搓着手,点头哈腰地走过来,“哥们,你看,还需要点什么?”

“要你妈了比,滚蛋。”杨大膀斜着眼睛瞪了张伟一眼。

丁晓峰的面容瞬间狰狞起来,把手中的保温桶放在桌子上,死死盯着杨大膀。张伟尴尬地站在那里,强压着自己的怒火。但丁晓峰有点按捺不住了,他属于那种人,你欺负了他,他可以忍受。可是你不能欺负到他的朋友,不然他肯定会跟你拼命。

张伟很了解丁晓峰,他不想把丁晓峰扯进来,连忙用目光示意了一下丁晓峰,然后更加谦逊地客套:“哥们,大清早的,别骂人啊,你要是吃得不痛快,就别付钱了。”

杨大膀霍地站起来:“操,怕老子吃不起几个烂包子。”

张伟谦逊而客气:“哥们,不是那个意思,大清早的,大家别伤了和气。来,哥们,我给你再盛碗粥。”

杨大膀冷眼看着张伟拿起桌上的碗,然后等到张伟转身到后面盛粥,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平头。等张伟端着碗回来,平头指着自己的碗:“我操,老板,你他妈什么卫生条件,看我碗里的头发。”

张伟的脸铁青,他很清楚,这根头发很明显是刚拔下来放在碗里,这帮人想找茬闹事。丁晓峰有点看不过去了,他也亲眼看到平头从任刚头上刚刚拔下一根头发,然后放在碗里。他拎着装满豆浆的保温桶,静悄悄地靠过去。

杨大膀嚣张地低头看着张伟,他身高足有一米九,膀阔腰圆的,站在一米七三的张伟面前就像铁塔一般。

“你个傻比,今天不赔偿我们精神损失,我非砸了你的店。”杨大膀一边说,一边把筷子笼扔在地上。

张伟继续强压着怒火:“哥们,这根头发是我不小心,我再给你换一碗。”

“换你妈了比,我要赔偿损失!”平头不依不饶的样子。

丁晓峰一个箭步上前,怒目圆睁,盯着杨大膀:“哥们,闹够了没有,大早上的,别给自己找别扭。”

“小屁孩,你总算过来了,爷爷刚才看你不是挺牛比的吗?”杨大膀说话之时,一把拽住丁晓峰的衣领,把丁晓峰拉得差点撞他身上。

平头动作利落,匕首已经掏了出来,寒光闪闪。

“你大爷的!”丁晓峰身手敏捷,一抬膝盖,顶在杨大膀的裤裆上。然后利落地扭腰过去,一个肘拳将平头劈脸打翻。

杨大膀没想到丁晓峰动作这么利落,连忙一含腰,躲开了丁晓峰的膝盖,再想还手,只见丁晓峰的保温桶奔着脑袋就过来。

啪嚓,保温桶被砸裂开,滚烫的豆浆四处飞溅。杨大膀一脑袋豆浆,这彻底激怒了他,本来他不打算对丁晓峰动刀子,但现在怒火中烧的杨大膀已经忍不住了,他撩开夹克衫,拔出掖在身后的短刀。

但丁晓峰更快,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摩托车钥匙,这种钥匙是尖尖的十字型,顶在了杨大膀的脖子下面。这下杨大膀被镇住了,因为他知道脖子下面是大血管,被捅开之后,如果不能及时上医院,那就必死无疑。

“操,算你牛比,我们走。”杨大膀怒目圆睁,但拿丁晓峰毫无办法。

平头被打得满脸是血,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和报复,但杨大膀发话了,他只能愤愤地看着丁晓峰。

杨大膀几个起身,一步步朝门口退,临走的时候,平头还不忘抓着任刚的胳膊,把他一起拽着出了包子铺。

事情到了这一步,本来可能也就不了了之了。丁晓峰没太放在眼里,但他和任刚都没想到,这天清晨发生的这场小规模斗殴,改变了他们两个的人生轨迹。

张伟心有余悸地看着杨大膀等人离开,心里暗自叫苦,但还是很感激丁晓峰帮了他这一次。

“哥们,谢谢了。”张伟真诚地说,递过来一卷卫生纸。

丁晓峰擦了擦脸上和衣服上的豆浆,“日,没事,下次他们惹事,你就去我店里找我。”

张伟点点头,然后客套了几句,找来两个厚塑料袋,装了一塑料袋豆浆。丁晓峰提着塑料袋,开着摩托车走远了。

回到家,丁晓峰伺候父母吃完早饭,然后就往自己的饭店赶。他的小饭馆开了两三年,规模不大,但饭菜很地道。丁晓峰本来做饭就很厉害,后来请了两个师傅,手艺也都很地道,加上丁晓峰处世做人很厚道,饭馆在黄四大街就慢慢有了名气。

开饭馆挣的是辛苦钱,每天丁晓峰都是亲自买菜,其实饭菜口味的关键一方面取决于厨艺,另外一方面就是材料决定的。丁晓峰买菜很仔细,每次都能买到价格合适,而且质量很好的蔬菜、肉类和副食品。

他从菜市场回来,已经快十点了,摩托车的后面驼了一大堆菜。刚到饭馆,里面的服务员就急急忙忙找他,原来他的一个姐姐出了点事情,找他帮忙来了。

这个姐姐姓牛,在城西边的十景山区,做着不大不小的买卖。本来牛姐生意上一直很顺利,可这几天,偏偏摊上了一堆破事。

起因大致是这样的,她新租了个门脸,房主是一家干休所,位置还不错。门脸边上是另外一家,和干休所的领导有点关系,便以很低廉的价格租下来了。牛姐的门脸想扩大,就和隔壁的商量,想一起租过来。本来那家的生意不好,门脸也就想盘给牛姐。偏偏老板是个滚刀肉,他知道牛姐性子温和,便觉得对方好欺负,开出来的转租条件近乎敲诈。

但牛姐的买卖越做越大,急需把门脸扩大,碰到这么一个滚刀肉,确实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情急之下,就一大早去丁晓峰的店里找他,丁晓峰不在,牛姐便把大致情况和服务员说了。

丁晓峰把店里的事情交待了一下,然后掏出一叠子新换出来的零钱给一个服务员,让他帮忙收款。交待完了这些,便心急火燎地开着摩托车去十景山那边。

按照牛姐说的地方,丁晓峰找到了那家门脸,还没到门口,就看到围了一帮人。丁晓峰分开众人,只见牛姐的脸都气青了,眼圈红红的,站在一边发呆。店里面站着几个混子,一副流氓地痞样。

丁晓峰一看就明白,这是靠人多,咋呼牛姐呢。丁晓峰把牛姐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咋回事?”

牛姐眼圈红红的:“他们人多,欺负我,断了我的电。”

丁晓峰又问了问,明白牛姐上了当。肯定是这家干休所的领导和滚刀肉串通好了,先把门脸租给牛姐,然后滚刀肉挤兑对方,折腾得对方生意没法做,最后只好搬走,这样一来,一整年的租金就能吞了。

滚刀肉端着茶壶站在一边,脸上斜纹开着花,笑眯眯地看着丁晓峰和牛姐。

“哥们,电怎么断了?”丁晓峰强压住怒火,低声问道。

“不知道,我刚过来,好像电线断了。”滚刀肉说道。

丁晓峰:“那电表箱子呢?”

“在我店里头,不过,电线在外面。”滚刀肉说。

丁晓峰正要出门查电线,牛姐拉住了他:“电线没事,就是他在店里面把闸拉掉了。”

滚刀肉:“别乱说哦,不信我们查电表,你超了电,保险丝自己烧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丁晓峰:“那哥们帮个忙,我换个保险丝。”

滚刀肉:“随便,别影响我店里的生意就行。”

丁晓峰乍一下被骗了,觉得滚刀肉还是比较讲道理的,就拿了工具,走到他店里换上了一根保险丝。结果刚刚推上闸,保险丝又爆了。这就纳了闷,丁晓峰仔细研究了一下电表箱,结果在火线口上看出了毛病,有一根细铜丝搭在上面。

“这怎么回事?”丁晓峰恶声问道。

“我咋知道,要不找电工?”滚刀肉笑眯眯地说。

丁晓峰也没办法了,只好让牛姐找电工。电话打了半天,电工一直不在维修班。这里的电工都是部队的,个个牛得不行,根本请不动。

这下丁晓峰也傻眼了,只得再跟滚刀肉商量:“电工来不了,我来修吧。”

“操,你算老几,修坏了算谁的?”滚刀肉根本不理丁晓峰这套。

“你别骂人哦。”丁晓峰还是压着火。

“骂你怎么了?你还想动手打我?我认识你,你不就是丁晓峰吗?城北的混子好像都给你面子哦。对不起,老子不给你面子。”滚刀肉挑衅的目光,直视丁晓峰。

“行,有机会,我不信你能有多狠。”丁晓峰扬长而去。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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