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阴冷,去后海旁边小金丝胡同拜访了92岁的杨宪益。
说实话,此前一直不敢有叨扰他的想法,虽然很多年前就在《读书》上看他的文章,对他的大名早有耳闻,但由此也生出许多敬畏,总觉在他面前一亮相,便现在我皮袍下面的浅薄和无知来。
这次鼓足勇气,多半还是因为杨苡。
杨苡是杨宪益的小妹。说起来,杨家兄妹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老大杨宪益自不用提,老二杨敏如是老燕京大学的学生,后来在北师大中文系教授,研究中国古典文学的,丈夫罗沛霖是留美博士,前段时间〈大家〉还采访过他。
杨苡是兄妹三人最小的一个,我和她去年10月底写巴金的时候认识的,那一次专程去南京采访了她,我和这个86岁的老太太属于“一见钟情”,现在时常通个电话,她女儿,画家赵蘅形容母亲仍是“少女般”的声音,一点也不夸张。第一次和她通话时,想象跟86岁的老人说话,语速不能太快,于是故意放缓了说话速度,没想到对方却是一个声音清脆、反应敏锐的人。
上次那篇文章主要写了杨苡和巴金的哥哥李尧林曾经一段若有若无的感情。杨苡说,她的姐姐一直反对她这段经历公之于众,认为是对赵瑞蕻(杨苡的丈夫,著名翻译家,翻译过《红与黑》)的不尊重;她后来写了一篇回忆李尧林的文章,被巴金家人收录在一本集子里,姐姐也很不高兴。看得出,杨苡还是在意姐姐的态度,当我的那篇文章发表后,杨苡特地给我打了电话说,她姐姐觉得“这样写还可以”,“我姐姐不轻易表扬人的”,杨苡是为我高兴,也更像是在为自己的感情得到姐姐认可而高兴。
每次打电话给杨苡,总会听她不经意地提起杨宪益。“我哥和黄苗子他们出去吃饭了”,“我哥……”,亲昵的语气存于86岁和92岁的两位老人,真是让人羡慕。一次,杨苡仿佛无意地说,你应该去看看我哥哥,我说我不敢去,“没关系,他很随和”,“能早还是尽量早点去看他吧!”听得懂她语气里的暗示,虽然还是怕,但还是答应了。
杨家兄妹颇为有趣,赵蘅说,平时杨苡和姐姐争执较多,几言不和互相摔电话,没过几天就重归于好;或者同时到大哥杨宪益这里“告状”,让他评理,杨家大哥也只哼哈和下稀泥了事。前几天,杨宪益接受了一报纸的采访,回忆少年往事,说起自己第一次朦胧的感情,是和家庭的英文女教师。这一次,小妹不太乐意了,这一次,两个妹妹结成同盟,在电话里共同“声讨”大哥杨宪益。
老人在电话里嗔怪哥哥讲这段往事,“他非说这是恋情,可他什么都不懂”,杨苡跟我抱怨,我觉得好玩,忍不住乐起来了:“你也不要干涉别人的言论自由啊!”我这一说,杨苡也乐了。她说,当年还是她妈妈厉害,马上要兄妹三人认那位女教师为干妈,这一下化解了风波。杨苡说,当年那位老师还给她哥哥写过贺卡(信?),几年前她整理东西时竟然又发现了,又把它送给哥哥作生日礼物,也不知道杨宪益是否还保存着它。
那天是和巴金的侄孙李斧一起被赵蘅带过去的。赵蘅开她老妈玩笑也毫无忌讳,她说她妈妈就喜欢姓李的人,从当年的李尧林开始,到巴金的家人,最后我也有幸忝列其中。见了老人有种不自觉的亲近感,仙风道骨,大体说的就是这一类的人。豁达,淡定,令我心向往之的境界。但还是怕怕,什么也不敢问,只是傻坐在那里,听大人们说话。好在中间那只可爱的猫猫跳了上来,让惴惴不安的我放松许多。
“七”乐无穷,尽在新浪新版博客,快来体验啊~~~请点击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