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婆做事不喜欢知识,主要凭本能和感觉去做。我第一次见识她这个特性,是在八十年代中期刚结婚不到两年的时候。我在县城工作,遇到一件事情需要求人,我当时的第一个态度是:凭本事参与公平竞争,不求任何人,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妻子说:“书呆子,这样咋个行啊?举手可得的事为何不去做?其它条件都是虚的,可以随人说,说有就有、说无就无,咋个能靠得住。必须给人送东西、找关系,机会给哪个都是给,要做别人不敢做、做不到、做不好的事,让人家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和压力,这个才可靠呀!”
在这桩求人的烦恼事确定必做之后,我的第二个态度是:要进行周密策划,做得得体,以维护自己的正直和清白形象,不要让人家感觉这是在拉关系、走后门,明显违背书本和文件上所讲的原则。有天吃晚饭时我和妻子表明这个态度,可她一点都不在乎,像没听见似的,吃完她对我说:“你吃了洗碗,我玩去了。”她拿上钱包,轻轻松松地出门去了。妻子走后我一直看不进书,老在想这个事情应该怎么做才比较得体,以免莽撞误事;我总感觉妻子做什么事都欠考虑,全凭本能和感觉去做,我想这是读书不多、知识欠缺的缘故,但我不好对她明说,怕伤她的自尊。我那时真是愚蠢至极,丝毫不具有好友
晚上不到十一点钟妻子回来,一进门就说:“走,我们现在就去××家,今晚碰巧和他爱人在一起打麻将,说好哪天去她家玩。”我说:你明明说好“哪天”去玩,那现在就去怕不妥吧。“怕个干球,我现在心情好,快走!”于是我背着三十斤猪肉,立即和爱人出发,但心里老在发慌,感觉这样做不对劲、太鲁莽。我怀着一种被动茫然的心情,想
出得官家门来,已经十二点钟,爱人说顺便再去当官的李哥家一趟,我说太晚了,以后再去吧,怕影响人家睡觉不好。爱人还是那句干脆话:“怕个干球,我现在心情好,快走!”去到李哥家,又是一番热情的交谈,李哥说这个事情好办,明天他去帮讲几句话,过两天敲定算了。没几天这件事情果然顺利办成。事实证明,如果顺其自然的话,自然的结果就是一事无成;而且如果像我那样去作迂腐烦琐的“知识”准备,必然弄巧成拙,还是爱人的本能和感觉十分管用。
后来十多年里,我虽然清醒认识到关系是第一生产力,在人事关系上要积极有为、主动折腾才好,这是人生的重要内容,也是人活着的意义所在;但我遇到诸般事情,却还是壮不起胆子去求人,于是我相信,夫人这种本能和感觉是一种天赋的优异素质,非普通知识分子所能具有,亦非运用学习知识的方法能够获取。
(二)
老婆做事的另一个重要方法是拒绝知识、寻找简化系统。有年她想在一条街上开个服装店,去征求几个官、商朋友的意见。他(她)们各自都分析出一套一套的道理来,夫人不耐烦地说:你们就说一句话,是“做得”还是“做不得”。这几个朋友其实就是夫人和那个“做得”、“做不得”知识之间的“桥梁”或“简化系统”。当朋友说“做得”之后,她就立即租门面和装修门面。装修门面是个需要许多知识的差事,夫人请一个侄子来管理,而她却和她那帮同性朋友今天你请客、明天我请客,成天吃喝、打麻将。侄子给她汇报装修情况多讲几句还不耐烦,只是说“我要懂得这些还请你来干什么啊,你看着办就是了,我最后检查验收。”于是我发现这个能干的侄子就是夫人和那些装修管理知识之间的“简化系统”。
我有这个发现之后,就自作聪明地想在有条件时给她做一个“简化系统”。九十年代中期,没有上网之前经常在单位办公室看报纸,每当看到成功商人的故事和介绍经营方法的文章时,就细心地剪下来,每月都要剪得那个大信封一袋。开始给她看时,她毫不在乎地接过去放在茶几下面,不说什么,也不见她看一个字。后来送给她两袋我认为很有价值的剪报时,她却接过去一把打在垃圾桶里,骂道:“你不看我白天这样忙,晚上要玩,请你以后不要拿这些干鸡巴东西来烦我!”我有年花40元给她买过一本李嘉诚谈经商秘诀的书,也被她扔掉了。去年中央电视台有个什么名人“面对面”节目,我偶然看见李嘉诚在里面情真意切地说:钱不是最重要的,一个人要有贡献社会的本心,才能赚更多的钱来回报社会,自己也会富在其中、乐在其中。爱人在卧室整理衣服,我把电视声音稍稍放大一点,让她听听李嘉诚的讲话。不料她轻蔑地说:“吹牛BI,我要有李嘉诚十分之一的钱,保证讲话比他好听一百倍。”
我后来总结,为什么自己当“简化系统”会失败,就是因为我这个作为“简化系统”的“桥梁”,是要把她牵引到知识那里去;而她正是讨厌和拒绝知识,才需要“简化系统”的啊,哈哈。
(陈嘉珉,2006年2月3日)
人生折腾-超越知识:http://www.chinavalue.net/AuthorIndex_Boke.aspx?id=5890#2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