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狗缘缘


    巴教授明年就80岁了,但他一点儿也不显老,精气神很足。

    从年轻时他就养成了习惯,凡要上讲台,必然头发齐整,领带端正,衣装规范,皮鞋铮亮。他讲课条理清晰,表达准确,声音宏亮,手势有力,口齿和仪态十分谐调。尽管学生都喜欢听他的课,可走下讲台是人生的自然规律。

    虽然不上讲台了,但生活的面容并没改变,既就下楼散步,上街买菜,依然是着装整齐,一丝不苟。尤其是逛书店,还会往衣领上洒几滴香水,嘴中嚼个口香糖,他觉得这样才配得上书香。

    不过这些都是表面现象,内心深处,巴教授是日渐孤独苍老了。几年前,老伴去世,让他感到失去了某种隐隐地依靠。虽然争吵了矛盾了一辈子,有时气不过还离家出走,可他这只老船,终是摆不脱天定的港湾。如果没有固定的码头,船就会漂泊下去而无法静止下来。可人有时是需要安静地躺在那儿好好休息,想想心事的,这由老伴打理的房屋,就是他的码头他的憩床。老伴走了后,儿子几次要接他去深圳与儿孙同住。可他不去,嫌南方空气潮湿,他离不开北方古城的干爽,离不开师大优雅的环境,说到底,是离不开身边早已熟稔透顶几乎伸手可触的气息。

    一个星期天中午,巴教授去小区外的湘菜馆用餐,进门点点头,老板娘就知道一切按老规矩办。片刻,一盘萝卜干炒腊肉、一盘青菜老豆腐、还有一碗蒸米饭就端上来了。巴教授吃饭时,不小心将一片香浓的腊肉掉在了地上,有一只小狗扑上来收获了它,有意思的是,小狗嚼吞了腊肉,竟身子一抬,两个前爪抱在一起给他行了个作揖礼。严肃的巴教授被逗笑了,于是又挟了一块腊肉抛给小狗,狗儿又回了一个作揖礼。老板娘上来说,这是个流浪狗,教授你别理它。接着把小狗撵出了餐馆。

    巴教授用完餐,返回小区,爬上5楼他的寓所。对于老人来说,5楼有点高,又没电梯,但巴教授不愿换地方,5楼视线好空气好,并且爬楼梯也是锻炼身体嘛。

掏出钥匙,拧开房门,突然脚下一个东西窜进房里去了。进房仔细一看,原来正是那流浪狗。他用棍子去赶那小狗,小东西在他面前翻了个筋斗,然后又抱起前爪向他行礼,并且眼眶里有亮汪汪的东西在闪动。巴教授心中一下软了,看来这家伙与自已有缘啊。于是叹口气说,那你留下,名字就叫缘缘吧。

    教授收留了小狗,他们相处的很好。教授买了好吃的,总要给缘缘留一份,并且还为缘缘在角落里搞了个舒适的小床,还不定期的为缘缘洗澡,送缘缘去宠物医院检查身体。缘缘总是有恩必谢,行礼是经常性的动作了。另外,教授晚上洗脚,缘缘便为他叼来拖鞋;教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缘缘便爬上来卧在他的怀里;教授看书睡着了忘记关灯,缘缘便跳上来拉动台灯的开关线绳儿。

    傍晚,常常在饭后,他们一起去散步。教授在前边身板儿挺直地走着,缘缘在后边摇着尾巴跟随,成为师大小区一道独特的风景。熟人见了他们打招呼,同时把手中吃的东西分一点儿给缘缘,缘缘总是及时作揖回礼,大家都开心地笑了。

    这天早上,教授起床洗漱后突然觉得不舒服,一头倒在沙发上,痉孪着说不出话儿来。缘缘上前来拉扯着教授的裤脚,窜上窜下叫个不停,但没作用,教授慢慢地沉静下去。缘缘爬在厨房的阳台上狂叫起来,可仍没引起过往行人的注意。这时,缘缘跃起,一头从高高的5楼上跳了下去,它的身躯在空中划了一个长长的弧线,然后坠落,停止。

    有人看见了死狗,还认出它是教授的缘缘,就上楼来敲门,没有反应,觉出了有事,便叫来保安撬开房门,发现了窒息的老教授。可是送到医院已经太迟,急性脑血栓夺去了他善良的生命。

    儿子从深圳赶回来安葬老父亲,同时听闻了缘缘的故事。他把缘缘和教授埋在了一起,他想,这可能也是老人的意愿。缘缘是为父亲献身的,就让它的灵魂和体温,继续陪伴着上了天堂的老父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