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1月）
［繁星11月4日］陈先生，我现在在线了，可是又没有看到你的影子。近来晚上又开始失眠了，原因是莫名其妙的。好像又进入了8月份那段的抑郁心情，对万事产生了消极的想法，不，有时候应该是绝望的，非常绝望的那种。这里没有任何人能休察我现在的心境，倘若你面对面与我交谈，也许我会微笑着和你自由地聊天，还会发出爽朗的笑。然而只有我自己明白，我现在过得是不快乐的。你能想象到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是什么样吗？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虽然会哭泣，但很少当着别人的面哭，而且还是笑着哭的，哭了之后还会接着笑。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大哭。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面部表情依然是自然而又快乐的，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看到我的不快乐。
近来，北京的天气已觉微寒，天空也阴郁起来了。我说过，如果我哪一天心情不好了，外面的天空必定是灰色的。因为现在外面的天空是灰色的，所以我的心情是阴郁的。也许这就是我近来心情不好的原因吧。
这几天有了很多想法，很想一口气在邮件里写完，可是我觉得太仓促了，还是慢慢的，一点点地和你聊吧，想必您也喜欢这种细水长流式的交流。北方的天空是阴郁寒冷的，我想这个季节的南方依然是阳光明媚，在这里我要衷心祝愿远方我最亲爱的朋友，天天拥有阳光一样的心情。
［陈嘉珉11月4日］美丽繁星，昨晚不是你来得太早，而是我来得太晚了，只晚几分钟，昨晚和今晨，我们擦肩而过。以后这样的遗憾还是会有的，让我们都“一笑而过”吧。在对各种知识和宗教经典的悉心研读中，我慢慢有了“超越知识”的思考。去年8月我经由北京去青岛开会，曾产生过瞬间的念头——我要去找你，哈哈。但最后还是没去，我确实有一种觉悟，一种佛的心境——任何亲人和真正的朋友，总是在一起的。因为有内求的觉悟，你本在我中，为什么要找呢？而且“在外寻找”，可能是对这个境界的破坏甚至毁灭。
让我坦率地谈谈你前后的三位男朋友吧。五年前的初恋，“很单纯的初恋”，那个“初恋”应该属于“闹着玩”的那种，或者是“实习”吧，不算是真正的“作品”，自然会“完全将他淡忘了”。
第二个男友很可惜啊。你觉得他是世界上真正爱你的人，由于你接受不了他的个性而分手了。还记得前年6月28日我给你写的邮件吗，我说，我读了“你专辑中所有的短文，很欣赏你那篇《渴望完美的爱情》，我拟写一篇感想，题目叫《爱情是什么——答露雨繁星》。其实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再说我也不能把我的观点强加于你。我只是想说：‘完美’是没有意义的，完美的追求会等于逃避、拒绝和失落……”你果然追求的是“完美”啊，但是你要知道，爱情是可以插入一些理性处理方法的。对方的“个性”是在你的“知识”之中，如果你能超越知识，能够宽容，也许个性正是人生最有趣味和诙谐、幽默的部分。我读过一本书，叫《北大人性格与命运》，是介绍旧北大各等人物不同个性的，写得很好。其实个性是人生中最耐读的篇章，如果你对个性化的人产生了不可自拔的爱，就会觉得恰是因为个性使你永远没有感觉乏味的那一天，而且永远也爱不够。
去年我参加人事部“WTO与公务员队伍建设”研讨会，我在论文中提到一个“政府减负”的概念。我说要把“道义”政府转化为“中性”政府，人们被偷、被抢、受压迫等都要怪罪政府，政府确实受不了，最后的办法只有离弃、推翻政府。因此我同时想到，我们还应该来个“恋爱、婚姻、家庭减负”，要求双方既是恩爱情侣、性爱伙伴、忠夫贤妇、慈父良母，又要志同道合、白头相伴。这样的完美组合成本太高了，“知识中人”难于做到。难于做到就要在道德的约束下，勉强地相互迁就结合，于是人就会因此过得虚伪，不舒心、不快乐，还会导致许多的矛盾和离异。
你和你的第三位男友是没有缘分的。上帝是看你忍耐不了爱的寂寞，怜悯你，才给你安排了一顿爱的快餐。而你没有与超人力量沟通，不明白神灵的旨意，以为那是长生不老的美味佳肴，可以永久地享用下去。上帝把餐桌收了，你就哭泣，声嘶力竭啊。其实我不同情你的“快餐”遭遇，我是觉得你没有领会神灵的旨意，不幸得有些委屈。
就知识的层面来说，虽然他是你“至今为止最爱的人”，虽然他已卷入你的爱河，但他在享受爱的美丽、温馨和幸福的同时，也在挣扎，他不是不爱你，但是他害怕牺牲，他不相信自己在你爱河中畅游的技术，他无力伴随你爱的急流一路高歌，去支撑大海上空的那片蓝天。就你的人生长河而言，他只是你爱情的小溪从繁茂丛林里带出的一小片叶子，或一小株丫枝，虽然也冲进了你爱的洪流，但它终究是要搁浅、靠岸的。这不是你的过错，是他“造化”太低，“福分”太浅，天生的“资质”不够——归根结蒂，是超人力量的安排，不是你努力不够，你也没有任何过错。缘分规定了，你爱的洪流越凶猛，他就靠岸越早，任你爱死了也是白爱。而且超人力量规定不让他配你，因为江河永远不会把叶子、丫枝带入大海，除非你甘作一条涓涓孱弱的小溪，跟小虾小草一块调情开心、缠绵胡闹。退一步说，即使你的爱流把他卷入了大海，他也会因他的懦弱渺小而在大海里干枯，最后不见踪影。有许多生死爱恋的情人，因他（她）享受不起这份爱恋，最后也是要离异的。这一切全都是有定数的，只是许多人都忽视了超人力量的存在，痛苦失败得有些冤屈。
亲爱的朋友，昂首回到起步的心态吧，参天大树仍然挺立在高山之巅，不要总是低着头，去捡一些美丽的树叶和枯枝啊。25岁能算什么？在“大人”概念里，不过是“小孩”罢了，呵呵。
你今晨邮件中所述痛苦的心情，我非常理解，我曾经有过几次那样非常绝望的心情，真是痛不欲生的感觉。如果有时间，建议你读两个人的书，一个是去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凯尔泰斯·伊姆雷的自传体小说《无关命运》，他以自己少年时期被关进集中营的经验作为故事背景，刻画了一个脆弱力量在面对强大力量时的临界生存状态，他主张人必须完全自觉个人在这个无意义的世界中不合理的存在，才能真正解脱。另一个人叫司晶，是个残废女人，我曾在北大听过她演讲，她没有进过一天校门，19岁才开始自学文化。她也没有爱情，经过上千次手术，而且一生都生活在轮椅上。面对她的时候，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在许多伟大学者面前都没有过的那种渺小，同时也感到非常地幸福，而哪怕做任何事情失败了一百次，依然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