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家的富贵病


 

 
1、夜泊姑苏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寒山寺就在不远处,可惜听不到钟声,一个叫海明威的外省人,问:丧钟为谁而鸣?我也是一个外省人,第一次进姑苏的城,一座云集了诗人、美人、逸事的古城,氤氲着清愁和淡雅的气息,与我内心的大雨不相符。我不解诗人那时的点点愁绪,诗人不解我此刻的深深寂寥,在姑苏城失眠的夜里,两个过客演绎着人在旅途的心事二重奏。
 
2、穷人家的富贵病
最近的状态……类似穷人家的孩子得了富贵病,让人既可怜又可讥笑。不过我不在乎,我不喜欢无益的情绪,比如,可怜人家又提供不了帮助,讥笑人家又没有能力提高对方,归根结底只为自个儿过瘾。这是我对人性的洞察成果之一。我也决定对自己的困境安之若素,既不自怜,也不自嘲,坦然无惧地迎接命运的起伏。
每天,我的白天从中午开始,一觉睡到太阳晒破屁股,有时躺在床上发呆,凝视窗帘缝隙的那一缕光线,良久良久,像诗人一样,内心飞翔一些忧郁的意象,纷至沓来,转瞬即逝。偶尔,在阳光下悬浮的尘粒里,我能体会人生的另一种况味,像什么流派的哲人,对,犬儒主义的那帮家伙,牛哄哄的精神贵族,整天躺在破缸里晒太阳睡大觉,视头顶的阳光比所有权贵更高高在上。
 
3、从前
从前不爱逛街,现在买耳环像搞批发,相中的衣服人家拽都拽不下。从前鄙视涂脂抹粉,现在里三层外三层不敢马虎,因为一张老脸全是雀斑晒斑妊娠斑这斑那斑,不遮不行。从前讥笑涂眼影的女人“像被人打肿眼睛似的”,现在自学成材也在眼皮上胡抹一气,固然没增添美丽,但增添了自信。从前在农村,贪吃零食的少女时代,圆圆的脸总是红通通,像西藏高原上献哈达的好姑娘,粗犷的乡气别有一番妩媚。如今,城市的大染缸洗掉我脸上苹果般的红,虽然学会了打腮红,但羽西的胭脂,再觅不回少女的芳踪。
 
4、寡妇和情妇
    读梅里美的小说,叹服法国连文学都是浪漫的,都是情妇啊,社交啊,决斗啊,死亡与爱情之类。电影《恋恋巴黎》里那个50多岁的老男人对一个年轻女孩说,在法国文学里寡妇是意味深长和令人向往的,“那么情妇呢?”她问,老男人有点尴尬,那是一对情人最后的晚餐,他吻她的手,说:“情妇是令人崇拜的。”看,法国式的分手都充满浪漫与柔情。我更喜欢影片的结局:爱慕虚荣的年轻女孩把爱马仕的名牌挎包扔下了埃菲尔铁塔,而她固执守旧、婚姻失败的作家姐姐则在巴黎找到新的爱人。
 
5、上上签
    在咨询女儿借读之事再三受挫后,我情绪低迷,不想要凡人的安慰,不想听理性的声音,今天的我,只想要神的指引。既然世事并非靠自身努力就能成,那么偶尔把命运交给超能力又有什么关系?是的,我的人生正风雨大作,四面楚歌,我想听听神怎么说。还有一个秘而不宣的理由:我自负地觉得,我就是神的孩子,灵犀与天地相通。到金粟庵准备求一签,人很多,才知今天是观音菩萨生日,歪打正着赶上好日子,能为菩萨拜寿,心情好了很多。我不是佛教信徒,但对观音菩萨最虔诚,亦相信这世上如果真有超能力,不是耶稣,而是观世音。
请香,跪拜,捐功德,托观音菩萨生日的福,门口的乞丐每人都得到我的硬币,经香客提醒,特意在观音菩萨的佛像前磕了12个头,祝她诞辰快乐。最后,求签。喃喃祷告中,心情纷乱,我什么事都想问,什么福都想要,想要女儿快乐成长,想要父母健康平安,想要感情顺利,事业有成,想要实现梦境中那些美妙的可能。一个笺掉下来,打开:
第11笺   上上
造化如同二月花    锦罗渐放遍天涯
向阳树木逢春气    树树枝枝尽发芽
此笺 百事大吉
    第一次抽到上上签当然开心,但以前也抽过下下签,怎么处理呢?我把下下签烧成灰烬冲进马桶,立刻抛弃;上上签呢,我把它贴在进门的画框,时时提醒自己:那才是属于我的命运,因为,我是神的孩子。
 
 
 
 
                                            2008年10月于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