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尸抛荒野
李突迪赌钱大落大起几次,赢得五千两银子,李映天把它全归功于龙王爷显灵的头上,这一天,李映天亲自去看李突迪赌钱,哪晓得李突迪先赢后输,竟把五千两银子吐出去四千多。李映天想:是我把晦气带了给他。急位逃回学馆。但李映天并没有把晦气带去,反而李突迪的运气越来越坏,不但输了所有的银两,连双河镇的土地、房屋、家当全部都输出去了。他输红了眼,喊道:“拿纸笔来,再把我父亲的学馆输给你们。”
场主过去对他拱拱手,说:“李相公,那学馆可是县大人出面牵头同县里几十家大户办的,再说,你堂堂秀才,用学馆作赌,有侮圣贤不说,本场也不敢呀。”
一个伙计过来劝道:“李相公,你今天的运气不太好,改天再来吧。”
场里功夫最好的保镖站在他面前,说:“李突迪,有了现钱再来吧,我要关门了。”说着就去推他走。
李突迪丝毫不动,抬手一搡,把他推出两丈撞翻一张桌子,说:“你们欺人太甚,我还没有听说过,有客关门的赌场。”
场主见保镖差点爬不起来,连忙拱手说:“李相公息怒,他这奴才不会说话,多有得罪。李相公玩了一天两夜,天巳快亮了,有损相公费体不说,外人见了,也不雅观。我请相公吃夜宵。”对内喊道:“来人呀,给李相公煮四个鸡蛋,糖要多放,甜酒适中。”里面立即有人答道:“是。”
李突迪想:要是真跟赌场闹起来,闹到县大人面前去,不革我的秀才才怪。他急忙对场主拱手,说:“不打搅了。”场主忙去钱篓抓了十吊钱,送到他手里,说:“那就请李相公自便,这是点小意思。”
李突迫说一声:“不必。”甩手出了赌场大门。
李突迪无目标地在大街小巷走着,走到了城隍庙门口,他见庙门大开着,里面还有灯火亮着,就一直走了进去,走到大殿中,见供桌上供着刀头肉、糕点、水果,才觉得肚子很饿了,刚伸手把刀头肉拿到手里,就传来了响声,他急忙钻到供桌下躲了起来。一个小道士拖着着竹扫帚穿堂而过。李突迪听再没有什么响了,就抓起刀头肉又钻进了供桌下,他不停嘴地就把刀头肉吃吞进肚里去了,他又钻出供桌,看看前后左右,又听听没有什么响声,伸手就要去拿糕点,手停在了糕点上,眼看着城隍菩萨,他缩回了手,向城隍菩萨磕了三个头,才把糕点、水果全部供品倒在衣摆上兜着,向柴房走去,走到柴房不远处,观查了一会儿,才悄悄推开柴房门进去,又悄悄把门关上,摸着爬到柴房的楼棚去了,坐在干草上,尽情地吃着供品,吃完了,天也蒙蒙亮了。他在心里说:“等天大亮后,进香的人多起来时,再走吧。”他躺在干草上,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走近又走远,他的心也随声音的来去而紧张与放松,他终于打熬不住睡着了。他醒来看了一下自己睡的地方,正要下楼棚,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他急忙竖起耳朵听。外面传来了对话声:
“您听说没有,学馆李先生家姐姐死了。他儿子已经不见一天了。”
“听说是他叫儿子去赌钱,赢了好去买官做,哪知道一夜工夫,把家业都全输了,赌场的人去收他家的财产赶人,他姐姐才急死的,他儿子十有八九是跑了。”
“唉,这些年呀,尽出怪事,城隍菩萨吃供品,读圣贤书的人赌钱,我看这世道差
不多了……,”
李突迪惊得忍不住爬到板壁旁,从缝隙中朝外看,但人也走远了,什么也没有看见。他又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只有蝉在声声叫唤着。他下了柴房楼棚,走出柴房门,看一眼天上,太阳快当顶了。他急忙低了头走辟静小径,混在香客中出了庙门,走背街小巷,躲着熟人回到了家。他还未进客厅,就见他爹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他一下就跪在了客厅门外。
李映天说。“你给我进来。”
李突迪起身进了门坎,又跪了下去。
李映天说:“你给我过来呀。”
李突迪跪着到他爹面前。
李映天说。“事到如今,谁也没有办法,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吧。你回来就好,你姨妈去世了,你拿这十块银元,先去买口棺木,请几个帮忙的,明天,我一到,选好地就埋人。”
李突迪接了钱,并没有站起来。
李映天对他挥挥手说:“快去办吧,时间不早了。”
李突迪路过元宝赌场门口时,不自觉地朝里看了一眼。他越走越慢,终于,他停住了。他在心里说:“何不进去赢几两银子,把姨妈的丧事办得体体面面的呢?!”他转过身慢慢向元宝赌场走去,走到赌场门口,他又想:“要是输了呢?输了怎么办?不会不会,起坎是在这里,跌倒也是在这里。再说了,风水先生不是已说过我家的坟地是死而后生之地吗?!乡民们也说,龙王也接了我家的祖先人,再说了,这十块银元,除买一口薄板棺木;只能请几个下人外,什么也办不了,我姨妈,可是生我养我的呀,最爱我的妈妈呀,我想神龙有祖先在天之灵保佑,我会赢的,我应该赢的。”他大踏步走进了赌场,直接走到他第一次赢钱的那张赌桌边。
在一片噪杂声中,他默默祷告:“苍天有眼,让我多赢几两银子去安理我的姨妈,菩萨保佑,神龙保佑,仙圣保佑,先人保佑。”他闭着眼把十块银元按了下去。睁开眼一看,是在双上。”
随着人们的一声“开。”碗盖打开了。两颗色子点加在一起,七的单数在李突迪的眼里越来越大,他在心里大叫一声“天呀。”眼睁睁看着那十块银元被刮进了钱篓里去。
李突迪无精打采地走出元宝赌场的大门,抬头看着元宝两字,看了很久很久才退着走到街中间离去。他出了城,走到城门平日乘轿处时,有二乘轿的轿夫急忙站起来。
一个轿夫说。“李相公,回双河镇呀,乘我们两个的轿子最好了。”
李突迪摇摇头不出声。
另一个轿夫说:“李相公,不管你是回双河镇,还是游山玩水,我们全由相公你说了算数,超出了双河镇路程,我们也只按到双河镇的价钱。”
李突迪看了那轿夫一眼,最终还是没说话。
一个坐着的轿夫看着慢慢离去的李突迪说:“你们不知道吧,李相公睹钱,不但把家里的几万两银子输光了,连双河镇老家的田地房产都全输了,他那里还有钱坐我们的轿子哟。”
那两个轿夫点点头又摇摇头。
一个说:“不会吧,几万两银子,我们几顶轿子抬都抬不动呀。”
一个说:“看他那样子到是象。”
一个又说:“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呀,他不会连轿子也坐不起吧?”
一个又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赌钱这东西,运气好,瞬息之间成富翁,运气不好,立即富豪变乞丐。”
一个说:“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上百两的银子,真是拿钱不当钱呀。”
一个说:“这你就不懂了,他那钱,还不是在赌场赢来的,不是血汗钱,那里会珍惜哟。”
一个说:“我看呀,这是报应,是应得的报应!。”
李突迪躺在离双河镇有一里地的山沟里的大树下,一直等到太阳下山了,才走到他家的老宅门口,见大门也被封条封了。他走出镇,走到他家的田地里,见土地依旧,但也不属他家的了。他突然发现了那个放牛的孤寡老人,急忙走了过去。老人见他,指着镇外那间早已没有人住的毛草房说:“孩子,你姨妈就停在那破草房里,……”
他不等老人说完,他就向那毛草房飞奔而去。老人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身影,摇了摇头说:“没想到呀,大富人家,一下就垮了,可怜呀可怜,看着长大,花一样的人,一下就这样去了,真是命中有会自然有,命中无的莫强求。”
李突迪见草房的门早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破烂的门框,房上有无数的大小洞,四面的墙壁到处是大缝小缝。隔老远,他就见一床破稻草席盖着露出一只脚穿绣花鞋、一只脚裸露着的尸体,他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爬着到了尸体面前,慢慢轻轻地揭开头部,嘴里只会念。“是生我养我的姨妈,是生我养我的姨妈,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姨妈,我看你来了,不孝的儿子看你来了,妈妈,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
风吼起来了,毛草飞起来了,一道强烈的电光带着震动天地的震雳把李突迪惊醒了,他站起来,茫然地四处看看,又跪了下去。雨下起来了,李突迪任由雨淋着。又是几道电光。李突迪摇了摇头,心里想:“总不能让姨妈就这样被雨淋呀,这样下去,姨妈会烂的,姨妈在九泉之下会感到冷的,……,再说了,明天,爹来了,我怎么向他交代呢?不如趁夜黑无人,把姨妈扛去埋了算了,以后有了钱,再重给姨妈好好的从修一座大坟。”想到这里,他跪着用稻草席把尸体裹起来,但头和脚都露在外面,而且连一根捆的绳子也没有。他扛着尸体向山上走去,雨更大了,一道电光巨响扯开了黑夜,被大风卷起的尸体头发在他的眼前竖了起来,又飘散下去。急着又是一道电光巨响。他嘴里念道:“姨妈,我以后一定学好,有了钱,一定为你做道场造府第……”雨挟着风,风带着雨更大了。他跑了起来,这时,电光惊雷一个接一个就在他前后左右轰鸣,他脚一滑摔倒在地上,尸体滚下了路边的牛滚塘里,稻草席带着尸体漂向水深处,稻草席慢慢地往下沉。他冲下山路,向牛滚塘而去。又一道闪电巨响,牛滚塘边的那棵三四个人才围抱得过来的大攀枝花树被从下部击断,一根大树丫砸在他面前,吓得他连滚带爬地就往回逃。
第二天中午,李映天和李突迪站在被雷电击断大树的牛滚塘边,牛滚塘已被垮下来的土石填了隆起一个大包,击断的大攀枝花树也被埋得只剩树稍和一些枝条叶片伸在外面。
李突迪指着牛滚塘跪了下去。
李映天也对着牛滚塘跪了下去,流着泪说:“姐姐,你死得好惨呀,是我害了你,什么阴阳八卦,什么风水宝地;什么当官尽忠,光宗耀祖,是我害了你呀,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李氏门宗呀!”说完猛地站起来,向旁边的大石头撞去。
李突迪一下跃起抱住了李映天,也哭着说:“爹,是我不争气,是我害的姨妈,是我害的李氏门宗。”
李映天突然盯着他说:“你是来收前世帐的吧?对、你是来收帐的,你是来收前世帐的。”
李突迪跪着说:“爹,我错了,我改,我一定改”李突迪伤心地哭了起来。
李映天摇摇手说:“家业已被你败了。你走吧,自谋生路去吧。”
李突迪跪着不起。
李映天说:“难道你还要我还你一条命不成?”
李突迪说。“爹,我走,我只求爹要想开些,我有出息了,一定来接你们。”
李映天挥挥手说:“你走吧,远远的走吧,我李氏门宗只当没有生养过你这个人。”
李突迪站起来,对着李映天“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说:“爹,我再次请爹想开些,家里还有妈妈和妹妹,我没有出息,就一辈子不回来见爹,爹,多保重,我走了。”说完转身走了。
李突迪偷偷到了杨玉科大帅召集兵勇的驿站,悄悄报名当了一名小卒。
军队开拔,李突迪在兵勇的队伍里低头走着,出城后,才回头看,转动着头看,一步三回呀。队伍最后消失在了群山峻岭之中。
李突迪远远的离开家乡,一去十五年没有音信,相识他的人已把他忘了,再也没有人提起他这个败家子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迹了。
一队骑马的将士直朝县衙门而去,给了守衙门的衙役一封信,衙役拿着信飞奔进门而去,一会儿,县官跟着衙役急忙出来,对将士打恭作揖,将士们也抱拳还礼,然后,县官亲自前面引路,衙役随后,把这队将士带向学馆。大街小巷尾跟围着看热闹的人也一起涌向学馆,惊动得学馆的人全都出了屋来。
县官见人丛中的李映天边指点边对为首的将官说:“他就是李老大人。”
为首的将官对后面的将士一挥手。所有的将士一起翻身跃下马来。吓得围看的人们急忙闪开,剩下呆了的李映天孤零零一人站在原处。
所有的将士一下一只手掌着地、一只脚跪下,县官则作揖齐声道。“给老大人请安。”
李映天不知所措。
县官说:“老大人,这是李将军派人来看望您老人家的,这些来看望的人都是李将军的部下。”
李映天如坠云里雾中,小声道。“李将军,那个李将军?”
为首的将官说。“就是你老大人的大公子,李大将军呀,大将军要回乡扫墓,我等奉李大将军之令为前站,前来修茸老夫人之墓。”
李映天小声说:“李大将军?修老夫人之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县官凑向前小声说。“李将军就是您老人家的儿子,李突迪大将军大人呀,来的将军是这样说的,我怎么会搞错呢?又怎么敢搞错呢?。”
李映天自语自言道。“我儿李突迪,当将军了?真的当将军了?”
县官说。“正是,贺喜老大人,恭喜老大人,大将军扫完墓后,老大人一家就要被将军接去享福了。我等要孝敬您老人家,以后都没有多少机会了。”
李映天摇摇头,看了看恭恭敬敬的县官和将士们,又看了看看热闹的人们,才断定是真的了,他高兴说:“请县大人和将士们到寒舍坐、到寒舍坐。”
县官和将士们齐声说:“多谢老大人。”
原来的牛滚塘处,遍地树木荒草,根本不能很确实地辨认当时的牛滚塘中心点了。
王地脉身穿道袍,手捧罗盘,带着也是身穿道袍手捧罗盘的八个比他小的风水先生,李神眼眼睛虽全瞎了,也被抬了来坐在一边。王地脉踏着方步,四面八方在原来的牛滚塘处来来回回地测了九圈,才把罗盘放在他绕圈的中心上,又远远近近前后左右瞄了又瞄,望了又望,才走到李映天和县官及将士们面前,作揖道:“这里就是当年的牛滚塘中心,老夫人的府弟正在牛滚塘的中间穴点上,坟头正对着金沙江的回水沱。”
县大人说:“你再看清楚点,再来报,我们方可计议给老夫人找风水宝地,还是不需要再找风水宝地了。”
当年,李映天对他哀叹姐姐的尸骨不知是在牛滚瑭里,还是被水冲进江里喂鱼虾了,再三请他去看看,他都推诿不去,还说这是命中注定。今天,他怎敢有半点差错。他看一眼手按宝剑的将官,心里打鼓道:“这可是带着命令来找老夫人尸骨的,说错了,那还不要了我的命。”他又装模作样的在各个罗盘、各根标杆处整弄了一番,又跪在他们面前说:“禀报老大人,这确实是块风水宝地,这块宝地叫野牛抢草,按金木水火士五行,这块风水宝地下葬时有许多讲究……”
县大人说:“王地脉,你还是再认真再认真的好。”
将官说:“看错了,我只拿你们问罪。”
王地脉在心里说:“当年,李映天来请,要是来看一看就好了,如今,秦阴阳作古两年了,李神眼全瞎了,看样子,只有不让他们去刨地找尸体。”他说:“禀报各位大人,这确实是当年的牛滚塘,更是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老夫人也确实是埋在牛滚塘的中心穴点上的。这块宝地在风水上叫野牛抢草,按金木水火土五行,这块风水宝地下葬时有许多讲究,……”
李映天说:“王大师,有什么讲究?你就快说吧。”
王地脉说:“这块风水宝地,一、不能动用金银铜铁,动了金银铜铁,就有血光之灾。二、不能用棺木,沾了木,高官厚禄可望而不可及。三、不能动响器,动了响器,有名无实风险多。四、不能昼时埋,昼时埋,事事出力不讨好。五、水运地埋路路通。六、有草沾身官运昌。七、天黑下雨电闪雷鸣威名扬。”他说完,斜眼看了看李映天、县官及将士们。“小人才疏学浅,不过,你们问一问李大师,埋这牛滚塘内的野牛抢草风水宝地是不是有这些讲究?。”
当年争强好胜的李神眼也只好附合着:“这牛滚塘是块风水宝地,是有这些讲究,王大师看得一点也不错呀。”
为首的将官说:“那就圈地给老夫人重造府弟了嘛。”
李映天说:“有这么多讲究,怎样给我姐姐修府弟呢?”
王地脉对李映天作了一揖说。“老大人有所不知,凡是要动用金木响器,昼埋等忌的家什日子,主要是指下葬之时,如今之忌来说,只要金木之器不要撞击着坟上之土,那就万无一失了。”
李映天说:“那就请王大师亲自指挥了。”
县官说:“为防万一,那就把穴点之地标出来,金木之物一例不得进人。”
王地脉跪拜道:“遵命。”
风水先生们用黑漆画了一个大圈作为金水之物不准进入的坟墓之地,然后才指挥着把全猪、全羊、鸡鸭鹅、糕点果品摆好,纸人纸马纸轿、纸车两边排开,香烛纸烧了起来,道士和尚各班人等各念起自己的经来。身穿孝服的李映天、县官、将士、衙役、绅士、乡民、苦力一批一批在念经声和乐器声、烟火中,向王地脉指定的坟头三跪拜或磕头。
半年后,全部工程完成。
前面一队身穿孝服骑白马的将士耀武扬威冲到城门口,下马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打着威严、肃静迥避的一队将士鱼贯入了县城。一面书着孝字的大旗下,一身白盔甲的李突迪在也是一身孝服的巡抚、总督的陪同下到了城门口,所有来迎接的人也是一身孝服,他们全部都跪拜在地迎接李突迪。
李突迪见李映天也和县官跪在前面,急忙几步奔过去,双手扶起李映天,说:“爹,不孝儿看你来了,来拜祭姨妈来了。”然后对其他跪着的人。“你们都请起吧。”
县官说“卑职也备下薄酒为将军洗尘,将军请衙内休息片刻、再到双河镇祭奠老夫人。”
李突迪说:“今天是祭拜的好日子,从今天开始,我要吃斋七七四十九天,一切荤菜都免了”
县官说:“咋。”
大队人马直向坟场而去。刚看得到第一道牌坊,骑马人下了马、乘轿的人下了轿。于是,枪声、炮声、鞭炮声、乐器声伴着香烛纸,烟火齐起。向前,到了第一道牌坊,李突迪点燃三灶香,磕了三个头,亲自烧了三封纸钱、洒了三杯酒,队伍才继续步行向前。到第二道牌坊,枪声、炮声、鞭炮声、乐器声更响;,香烛、纸钱烟火更旺。李突迪点燃五驻香、磕了五个头、亲自烧五封纸钱、洒五杯酒。到第三道牌坊,枪声、炮声、鞭炮声、乐器声更烈;香烛、纸钱更是烧得旺盛,李突迪上七柱香、磕七个头、烧七封纸钱,洒七杯酒。才进了石人、石马、石象、石狮镇守的坟地,坟墓前那两根代表权力显贵的雕龙刻风,皇家赐予的标柱上还有两个代表皇权的拱斗。李突迪和文武官员都先向两根标柱磕头跪拜;然后才向坟墓磕头跪拜。
李突迪看着这一切,突然想起了剿云南大理州带领回族造反的杜文秀,他带着一百多名会武功的兵勇偷袭大理州杀人如麻。北京进贡品奉太后皇上之令保驾,抗击八国联军,短兵相接,血染战袍,云南边界痛歼法国军队等大小战争场面镜头。他在心里说:“我自从戎,出生入死,难道就是这块风水宝地保了我的命?!”他想到这里,突然说:“来人呀。”
巡抚、总督、将士及县官都一齐跪下道;“咋。”
李突迪说。“多请高僧和道行深的道士来,为老夫人各做四十九天的道场。”
巡抚、总督、将士、县官及所有人都齐跪下道:“咋。”
一个五大三粗的人挤上前、扬着手对李突迪喊道:“我也愿为将军大人出犬马之力。”
护卫的将士立即拔刀指向那人,齐声吼道:“站住。”
那人立既跪了下去。
李突迪先心里一惊,见如此恭顺,就问:“这是何人?”
县官急忙答道:“他是本县的一个千户,叫陆百万,不但功夫好,还略知一些阴阳八卦,风水之道。也知道一些道行高的和尚道士。”
李突迪说。“那就让他来效力吧。”
陆百万说:“咋,一定为将军效犬马之力。”
李突迪挥挥手,让他退下。
和尚作法场超度。
道士作道场超度。
李突迪在大厅内和巡抚、总督、县官及他爹正在吃夜宵,突然传来激烈的枪声。大家都停止了吃喝,面面相觑。
李突迪对外吼道:“发生了何事?”
一个兵勇喊着“报”冲了进来跪下道:“乱臣贼子把城围住了。”
城外,各色人等正在攻打县城,口口声声喊:“打倒封建王朝!”“打进县城去,活捉李突迪!”并且有人喊:“打进县城去,放假三十天。”“打进县城去,东西任由抢!”“打进县城去,女人由你挑!”“打进县城去,赏钱十五万!”……
城里和城外展开了激战。城里到处一片乱糟糟的。
一个将官向李突迪报告:“将军大人,清朝政府被孙中山领导的民国政府推翻了,如今也是孙中山领导下的国民党的天下了。”
几个将官向握着手枪的李突迪道:“将军,我们怎么办?”
李突迪说:“攻城的是土匪,还是散兵游勇,还是正规军队?”
一个将士说:“我看他们不象正规军队,里面既有土匪,也有散兵游勇,还有地方的武装。”
李突迪恶狠狠地说。“一群乌合之众,我们突围出去再说。”
城门突然打开,李突迪一手拿枪、一手提刀在一群将士兵勇的护卫下冲出了城,于是,枪声喊杀声大作,双方的人在激战中被砍死,被枪打死,……,
天亮时,李突迪他们逃进一条山沟,后面的枪声没有了,有人累得停住了脚步,于是全部人都停了下来,有的干脆躺在了地上。
李突迪握着手枪看了看地势,大声道:“快起来,快起来,这里危险,这里危险,不能停留,……”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两边山上“当、当、当”三声锣响,箭从两山上雨点般射了下来,山沟里的人无处躲藏,一时间喊爹叫妈声、惨叫声、哭声震动山沟。一会儿就归于平静了。
一支蒙了头,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的五颜六色的队伍冲下山来,对那些还没断气的一刀一个,然后连内衣都不剩的全部刮走。
李突迪身中数箭,大头目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说:“你叫什么名子?”
李突迪说:“李突迪。”
大头目说:“原来是大将军,听说你家的坟山占着龙头,本想让你来当我们的头,无奈,你中的是毒箭,再说了,让你活着,我们的头都得落地。”
李突迪说:“你、你是陆千户?”
大头目说:“你知道也没用了,六路总督,振威将军,一品大臣,没想到吧,你会落到我这个小千户手里。你看你,身负重伤,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让你早点到皇上那里去尽忠。记好了,今日此时,就是你的忌日。”他说完,就一刀下去直穿脖后,他拨出刀来,剥下了李突迪身上的白盔白甲,见内还有一件绣着龙的黄马褂就说:“这是皇家的东西,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避邪,说不定他李突迪或者皇上的好运,从此就会转到我的头上来了。”他脱了李突迪的黄马褂穿在了自己身上。
一个小头目到他面前说:“大人,要不要埋了他的?”
陆千户说。“留给豺狼虎豹来收拾他们吧,快走,别走漏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