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六年前去宝岛台湾,写了一万多字的散文体游记。不久前陈云林访台签署四项协议,两岸三通直航在即,尽管少数台独甚嚣尘上,却挡不住历史的脚步。这一事件颇有纪念意义。翻出旧文,读来感觉还有点意思,即稍作改动,配上图片,分段贴出,也算给去台旅游的朋友们领个路吧。)
曾经很失望,以为此生与台湾无缘了。五十多年的骨肉分离,政治格局的诡谲变幻,台独势力的甚嚣尘上,宝岛似乎与我越行越远,我自幼便牵挂于心上的台湾在我华发丛生之年仍孤独地漂浮在西太平洋上,回归之路仿佛也变得无端的漫长。兴许壮士暮年也会有奇思梦想,但经过50年的期盼你难道不会产生焦灼与悲伤?岂止悲伤,泱泱中华广袤大地,何处不曾留下我的履痕,独留下那片榕树叶状的土地,在我相思梦里,如同故乡。
然而此时我却站在台北最繁华的大街忠孝西路上。缤纷的彩灯睁大了眼睛,盯着我这个来自远方的旅人。摩肩接踵的行人无视我和我的朋友们的存在,急急匆匆或者闲闲散散去赶自己的路程,去做自己的事情,使得我这个自作多情的重庆人多多少少感到一点失落。须臾又觉得好笑,人家怎么知道你来自大陆?你与他们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每一个符号每一张标签都是同一个生命的工厂制造的,更何况这大街上时时走过红眉毛绿眼睛的西洋人黑皮肤厚嘴唇的非洲人,也没人对他们或亢或卑!窃笑。
可我仍然有恍若隔世之感。
想不到几十年难以逾越的台湾海峡就这样被我轻易地跨过,只有等待,没有留难,只有问询,没有障碍,就这样让我飞快地融入与我一样的黄皮肤黑头发的台湾人群之中,淹没在与我同样的略带甘蔗味的甜甜的国语的音色之中。
几个小时前,一位名叫连庆国的台湾导游把我们从桃园机场接到颇负盛名的台北圆山大饭店。在从机场到市区的高速路上,我们就远远瞥见了圆山饭店那巨大的宫殿式的金黄色屋顶。连导说,圆山大饭店是台北市的标志性建筑,当年国民党从大陆撤退到台湾,蒋氏家族苦心经营这家饭店几十年,圆山大饭店见证了蒋家王朝在台湾的兴盛与衰落,而曾在重庆风流一时的孔二小姐,就是这家饭店的大总管。
走进这座宫殿般的五星级饭店,立刻感受到它的宏大与气宇不凡。金龙玉凤缠附的圆柱足有合抱之粗,支撑着这座大厦,宫廷般的豪华追忆着昔日的统治者的威仪与尊严,然而一切去则去矣,如今琴瑟之声中走进的是一群群现代人,现代的华夏子孙和外域观光客。圆山大饭店的鼎盛时期已过,无论它房间外的走廊宽得像田径场的跑道,无论它曾留下多少华族显贵的遗迹,它的排场已经成为历史,它的设施已经不是当今一流的了。然而我很兴奋,整整一夜在软软的床上辗转反侧,睡梦中老是觉得有暗香浮动或是军靴叩地,抑或是孔二小姐从屋外走过,抑或是某位权贵的卫士在门外巡逻,尽管次日早晨眼袋低垂睡眼朦胧,却仍然感到很值!毕竟在世界驰名的圆山饭店睡过了。而我邻床的刘先生更是表现突出,凌晨一时方未上床凌晨六时就起来折腾了。这个该死的台北,这个该死的圆山,看把这一群人模狗样的重庆客折腾得怎么样了!
就在昨晚,我和这位爱折腾的刘先生甩掉了一群喜欢逛商店的重庆男女,自由自在地徜徉在台北的大街上。天很热,一种闷闷的燥热。我们沿着忠孝西路一阵猛走,不知道东南西北,却像两个台北人那样漫无边际地走。说实话,被台北人吹得天花乱坠的忠孝路并不怎么样,街不及北京宽,灯不及上海多,人不及南京路拥挤且五彩缤纷。走累了,我们坐在街头的水泥凳上打望,很遗憾,没有美女抢我们的眼球,只有一些瘦瘦的,稍黑的,然而轻盈飘逸的女孩偶尔从我们面前走过。我们不禁为台北遗憾,又不禁为重庆而自豪。街上很干净,没有人往地上丢东西。台北人很讲礼貌,不管你碰到他还是他碰到你,他都会抢先对你说声对不起。一位坐轮椅的先生过来了,向我推销一大袋筒状卫生纸。我笑笑说,对不起,我不需要,我是来台北旅游的。他也不多说,走了。我突然从心底升起一种内疚,为什么不买他的卷筒纸,那么就给他一点钱吧!可他已经走远,仍在努力地推销着。我就这样久久地坐在台北街头,很兴奋地很小心地打望着,我忽然发现台北的夜很美很精致,台北没有很多的高大的建筑,没有水泥的森林,但是他的每一寸道路,每一座楼房,每一处绿地都很精致,台北的繁华藏得很深,台北的人有教养,就连穿衣,就连走路,就连头发,也都很优雅,没有韩潮或日流,尽管大小物件上都印有日文。
夜深了,我们打的回圆山,开车的师傅听说我们来自大陆,两眼射出光来:“大陆好,我去过,这几年台湾不行了,杀人抢劫的多,生意不好做!你们怎么来的?”每个城市的的士都是这个城市的信息中心,他们代表着这个城市最底层最朴素的民意或民情,我们默默地听他讲述,渴望从又一个角度了解台湾,了解台北。
(注:题图及尾图均为台北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