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涌日记:我这三十年的日子(67)


1980年10月11日   星期六
    原定今明两天开运动会的,可是今天下雨了,开不成了。学校通知,如果明天还下雨,就会改上课;这样,这个周日,我也就没法回家了。
    下午,肖主任在我们宿舍楼里,吹哨子集合。经过我们宿舍门口,他进来对汤权说:“你家有个待业青年,所以,你的助学金要改一下”。我没听明白,就插话说:“你说的是我吧?”肖主任冷冷地说:“不,和你没关系”。他走出我们宿舍后,又折了回来,看我还没起来,冲我嚷了起来:“怎么还不起来呀?吹哨子没听见是不是?我吹哨子不起作用是不是?”说完瞪了我一眼,走了。我心里叹息了一声:从小学到大学,我经过了那么多的班主任,好像没有哪个是喜欢我的。
  
1980年10月12日  星期日
    今天不开运动会,也不上课,我去自习室看书。
    晚上六点半,我们在大教室开班会。肖主任给我们讲了我们学校的历史,和我们班这个学期的课程安排。他说我们这学期率先上的化学课和制图课很快就结束了;大学里并不把一学期的全部课程都放在学期末考试,而是结束一门考一门,然后把成绩记入学习档案,放入个人档案。
   
1980年10月13日  星期一
    今天学校开运动会,我下午回家了。在钟楼这里的东大街前,西安市最大的新华书店里,看到有几本书我很有兴趣;我记下了书名,准备先到学校的图书室借借看,借不到了再买。
    在乘8路车回家的路上,我碰到这样一件事。汽车在兴庆公园站停车后,三个小伙子匆忙下了车;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对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说:你的钱包被掏了,此人一惊,慌忙下车去追小偷。车开了,五十岁男人给乘客们讲他的眼见:“刚才下车的三个小伙子是一个盗窃团伙的,我经常在这条线上看到他们。刚才,这三个家伙一直在车上寻找作案目标。他们先盯上了一个乘客,一人把这位乘客的手碰了一下,另一人趁势掏兜,但没掏到什么;随后,他们又把目标转向了一位妇女,伸手掏兜的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最后,他们才选择了这个四十岁的男人,得手了。”有人问五十岁男人:“你看见了为什么不说呢?”他有他的道理:“我如果一喊,他们可能会反过来说我是小偷,你们也分不清是非,趁势把我打一顿,我该怎么办呢?”他又说他的经验:“在这8路线上,我注意到的小偷有好几伙呢,我把他们都认得熟熟的。”这是一位麻木得心安理得的乘客。
    回到家里一看:我们家的门锁着,家里没人,桌子上扔着半块饼,热水瓶都是空的,还少了一个,脸盆也缺了一个。不用说,爸爸又住院了。对门红梅妈告诉我,爸爸住院已经几天了,今天上午又动手术了,我赶快去医院。
    爸爸躺在医院抢救室的病床上,人瘦了很多,眼窝深陷着,脸色又黑又黄。我又紧张又害怕。姐姐陪在旁边,她给我说:厂里派了两个人来,从早上六点到下午六点,两人轮流照顾父亲;晚上就需要我们自己家里的人来照顾了,姐姐陪到晚上九点,妈妈陪到天亮。已经几天了,妈妈和姐姐都很辛苦。姐姐没有一句怨言,给我说着话的时候,一会儿帮爸爸掖掖被子,一会儿为爸爸打着吊针的手搓搓揉揉。姐姐的男朋友红金今天也在这里,他有时给爸爸喂喂水,有时给爸爸倒倒尿。晚上十点钟,妈妈陪着,红金用自行车送我回去。回到家里,我自己下了碗面条吃了。

1980年10月14日  星期二
    我睡到早上九点半才起来。母亲又在医院陪了一夜,我起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回来了,还买回来了我最喜欢吃的早点-油条;中午,妈妈专门给我烧了三个菜,红烧蹄蹄、红烧鱼和豆腐肉丝。
    午饭后,我去看父亲。许多人都来看父亲了:母亲车间的领导来了,红金的父母也来了。红金的父母看起来都是很老实、很善良的样子,他们还带来了水果罐头和点心等。上次,爸爸生病,他们专门送来两个桔子罐头。这对他们家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家的经济条件很不好,三个儿子都要结婚了。红金的二哥要娶张富根的二姐了。
    下午,我从医院回到家里的时候,姐姐正在拖地板呢;她说今天晚上她和红金去陪父亲,让母亲休息休息。妈妈和姐姐把家里的事情和照顾爸爸的事情都包了下来,让我安心读书,什么也不让我做,我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报答他们。下午,我要回学校了;走的时候,我不敢正视母亲,心里很不是滋味。
    晚上,我回到学校,给我们宿舍的同学说,我父亲病了,又住院了。可同学们好象没听见似的。当时,我挺难受的,过后想想,这也难怪:同学们才刚认识了一个多月时间,怎么可能有太深的友谊呢?他们当然不能和我的好朋友严翔相比了。我觉得大学同学的关系,好像挺表面的,彼此说话的时候客客气气的,可总觉得隔了层什么,谁也走不到谁的心里去。

1980年10月15日  星期三
    今天下午,我们开始军训了。每人发了一支枪,先是教我们怎么样拆枪和装枪,我基本上学会了,但还不是很熟练。

1980年10月16日  星期四
    今天下午,我们还是军训。部队的教员给我们讲了原子武器、化学武器和细菌武器的危害和防护;他还专门戴上了防护面具,示范给我们看。
    我们班的四个小组各有一个组长,我们组的组长叫周金平,是个江西来的学生。我们每个同学都有一个借书证,小组另有一个组借书证。今天,周金平用组借书证借来了十几本参考书,他自己先挑了一本,我心里很不高兴,心想:当组长的那么自私。不过,我不认为学习成绩的好坏和抢得一本好的参考书有多么大的联系。
    今天中午,食堂卖饺子。晚上,有大肉粉条包子,这都是我很喜欢吃的。

1980年10月17日  星期五
    今天晚上,我在学校看电影。学校经常会是两部影片连映的,今天的两部影片是故事片《谁戴这朵花》和纪录片《响尾蛇导弹》。
    今天的制图课上,我们的制图作业经过老师批改后发了下来。我得的“良”,而同桌的黄宇波却是“优”。黄宇波人挺聪明的,也善于学习别人的长处;而我有些过于独立了,相信“凡事靠自己,万事不求人”。

1980年10月18日  星期六
    下午,我们到学校附近的农村去挖壕沟,要修一个实弹射击的打靶场。同学们对这样的劳动都不感兴趣,一个个没精打彩的;但是,这是学校交给的任务,又没有办法,只能是完成任务了。中间休息的时候,部队教员还给我们讲了冲锋枪和轻重机枪的用法。
    一边干着活,我和我们组的刘明羽同学聊了一会儿。他是湖北人,长得有些猴相,让人觉得挺有个性的;我觉得和他聊天很轻松,他挺直爽的,没什么城府。

1980年10月19日  星期日
    我们班有些同学真不自觉,甚至很自私。比如,不分时间地吹口琴,旁若无人地读外语;自己很少打开水,老是各宿舍跑着倒开水;在教室里,自己热了就开吊扇,自己不热就不让别人开等等。

1980年10月20日  星期一
    今天下午的军训课上,我们练瞄准:将枪的准心、缺口和靶心,瞄在一线上。真不容易,我趴在地上,胳膊都磨破了,瞄的眼睛也发酸、发花。
    我们刚来上学的时候,我们班有一个同学特别活跃,经常会在各个宿舍里跑来跑去的。这个同学人长得高高壮壮的,剃个平头,凸肚子、大眼睛,一幅随随便便的样子。起初,我们还以为他是班长呢,后来才知道,他是西电的教师孩子,不是什么班干部,他叫杨军。虽说他人有些轻狂,可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差:我觉得他不像班里的大多数男同学那么书生味十足,而是更有男孩子的味道。今天化学课上,老师点名,只有他没来,老师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