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拜与神交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本来是个贬义词，可想到美国两位总统竞选人在这次美国大选中打的不可开交，而一旦尘埃落定，两位却相互赞赏，尤此是败选的麦肯恩在三页纸的演说中有一页多是对奥巴马的毫不做作的褒奖，却突然发觉他们一开始其实就是朋友，这个词的涵义发生了变化。由英雄相惜，想到前几年翻过的一本书，是介绍高仓健的，顺便我也了解了“惊艳世界”的张艺谋和高仓健相互崇拜的故事，而奥巴马从一个酗酒吸毒的不良少年变成现实中的“神”，不得不让我想到张艺谋至今还在崇拜的高仓健当年是怎么一回事。其实张艺谋永远不会理解奥巴马和高仓健的“神交” 。因为他只会惊艳而不会感动了。                            

1982年2月13日上午，高仓键的前妻江利智慧美在东京一家公寓自杀身亡。无论高仓键多么出色，对妻子的死他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冷寞，粗鲁，不付责任，这一切都是导致这位十五岁就在日本家喻户晓的著名歌星长期郁郁寡欢、酗酒成性的直接原因。反复无常而又忠诚可靠，乖戾暴躁而又细腻敏感，这就是婚姻中的高仓键。他为此付出代价有多大，这种代价对他的成全就有多大。不要问他的眼里为何载满悲哀和喜悦，不要测试作为一代标志性的男人他的魅力究竟有多大。早在他还叫“小田敏正”和“小田纲一”在福冈煤矿上乱吃零食的时候，早在他肺病缠身与世隔绝的时候，江利智慧美就以一曲《田纳西的华尔兹》享誉日本，其中《我的叔叔英俊出色》最为有名：“我的叔叔英俊出色/高高的个子,一撮小胡子,时髦的帽子/他对我说/什么时候有了恋人/要一五一十告诉他../可有时候,叔叔这样对我说/Baby我们约会/I will teach you……”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人在为高苍键疯狂着迷的时候， 在电影《追捕》《远山的呼唤》《海峡》《居酒屋兆治》中，高仓键俨然已是叔叔形象，通过杜丘，叔叔教会我们机智勇敢、顽强隐忍；通过田岛耕作让我们感受善良诚挚，还有久津刚的牺牲精神，还有男人的苦难，男人 的担当，男人的责任，而当时高仓键连教自己前妻活下去的能量都不具备。

通过他的自述，于是，我们知道了一个被誉为男人中的男人以什么样的伤痛和孤独作为自己成长的代价，迟暮的英雄有着怎样的不甘和遗憾，早年的玩劣酒疯，小学二年级时对一位女教师的暗恋，进军影坛的台前幕后，对费雯丽和亨利，.方达的崇拜以及和美国政治领袖舒尔茨的私交。高苍键崇拜别人，却被众多世界级大碗级人物所崇拜。迈克尔，道格拉斯见到高仓键时激动的手打哆嗦，连连说“你是真正的影帝”却不知高仓键童年的梦全是美国的。张艺谋喜爱高苍键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他俩的眼神，表情，面部轮廓都很神似，长久以来张艺谋模仿高苍键将夹克领子翻起来穿，而高苍键也喜欢张艺谋，甚至想收张艺谋为义子。当陈凯歌步张艺谋后尘惊天动地地搞《无级》的时候，张艺谋悄悄地另起炉灶搞起了低成本的文艺片《千里走单骑》。在故事中担任父亲角色的不是别人，而是息影多年的高仓键。1956年在电影《闪电空手道》中小田刚一决定把自己名字改为“高仓键”，高仓键就这样横空闪耀在世界电影里程碑上，而奥巴马在成为奥巴马之前也曾几度更改姓名，跟高仓健一样为自己的身份所折磨。张艺谋在这样一部低成本的制作里居然请来了高仓键，玩的是什么样的“闪电空手道”？被誉为抄作大师的张艺谋再一次把陈凯歌甩出一截，让《无级》变得相形见拙，赶不上趟，除了较着《英雄》和《十面埋伏》，使劲用力，过度出招，就是痴心不该地布道再布道，把电影院当成教堂。张艺谋是另辟蹊径的更高名的抄作，还是和高仓键一道真的沉浸在那个凄美的父子情深中？通过这本“影传”，我们知道了，那是一个男人跟一个男人的友谊，一个梦想跟一个梦想的叠印，一个天才跟一个偶像的默契，天造地设，日月生辉。对当年74岁的高苍键来说，这也许是他作为演员的谢幕之作，了却了他的两大心愿，一是与中国导影张艺谋合作一部电影，二是完成和自己的学生中井贵一的约定。而张艺谋把高键仓当在自己的偶像，这在中国影艺界不是秘密，早在演《老井》时张艺谋就说过模仿高苍键。

我是在《啊，野麦岭》中的认识大竹忍的，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孩子，可我成人之后在《铁道员》里一眼就认出了扮演乙松的妻子的大竹忍，在电影里她始终唱着那首“我的叔叔英俊出色”，铁道员乙松就是高仓键扮演的，前妻刚唱这支歌的时候他们还不认识，结婚的时候高仓键虽然英俊但并不出色，而到了《铁道员》的时候，高仓键已是江利美慧子歌中的叔叔了。高仓键晚年比他银幕形象更为冷峻的人生独白是：“人生之中有如此深的喜悦，即使化成骨灰也不想分离，就好象见到你深爱的那个人一样，如此欢喜。人生之中有如此的悲痛，和那个如此深爱的人，在某一时刻不得不分离。”这是沉默中的爆发，这是一个男人的深爱。这自然让我想到奥巴马在祖母去世时忘记一切留下的泪水。“我的名字叫高仓键，我从事电影演员工作已四十多年了。”这就是他自传的开场白，“我扮演的角色有飞机驾驶员，复仇的绑匪、警察、国际杀手、剑术高明的人，还有乡村的车站站长……”高仓键去过南极也去过北极,去过他想要去的所有地方,在非洲,“广阔的沙漠的地平线，被污黑的云朵笼罩着。”他对一位少年说，“别忘了你的梦，出生在什么土地，被什么样的父母养育，谁都无法知道，小孩子是无法选择的，只是被出生出来而已，但是对与梦想你是自由的，要实现这样的梦想，你也可以。”奥巴马的梦被无数人传递过，而现在想来这话似乎就是高仓健直接对当时还不叫奥巴马的那个肯尼亚男孩说的。他成功了，更知道他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所以他对那个非洲男孩传递“梦”的时候一定圣灵充盈。在寒冷的随时会冻死人的北极，高仓键的向导是一位长期居住在这儿的印度小伙子，在德国流过学，在加拿大担任过电气工程师，后来却喜欢这寒冷的冰雪世界，一部电影拍摄结束快要离开的时候，高仓键突然感动的流泪，“我为他祝福，为他选择主祝福。为这冰雪世界祝福！”高仓键最为得意之作也是最为伤痛之作《期待你的夸奖》，曾获当年日本文学随笔大奖，那是纪念母亲的悼文。在我看来美国当选总统奥巴马在无形中已经成倍地夸奖他了。虽然他在文章中最期待夸奖的一位是母亲，一位是自杀的妻子，可信主的他得到的比他期待的显然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