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拆故宫、建文化副都到民族虚无主义
关键词：拆故宫 民族虚无 文化副都 李建国去职 愚人节
又是一个“愚人节”。去年写了篇短文，今年先以一周前网络上盛传的一则荒谬的话题说起。
一篇博文指名道姓地说，北京房地产商协会会长先生胡某“明确指出”，北京土地资源存在严重浪费的情况,其中最浪费的就是故宫。因为故宫占地近72万平方米,而且处于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地产价值不可估量。如果将其全部改建成建筑用地，以合理利用空间全部盖成四十层的高楼来计算，最少可以提供2400万平方米的可居住面积，以人均拥有20平方米的居住面积计算，可以为120万人口提供住房。如果此举可以达成，北京住房价格将会有“比较大”幅度的下降，届时普通收入的工薪阶层都可以“有房可居”。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是在梦想。
这篇博文的作者“报道”这一言论的时候，显然是在调侃，用独特的方式表达自己对当前高房价的控诉。稍微有点理性的人都知道，即使能够带来更大的住房面积，都没有任何人会认为故宫被拆除是合算的。因为故宫，那绝非单纯是一片庞大的建筑群，更不是集中在一起的不到一万间房子的问题，那更是一种图腾。拆掉故宫意味着600多年历史被毁灭，那意味着中国数千年传统文化巅峰之时的成就与符号被抹杀，那更意味着对后人承担深深的罪恶感，而使得我们这一代人被永远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没有任何人可以承担那样的罪名。
再说另一则在一个月前就被炒得沸沸扬扬的消息。
位于山东济宁的曲阜，由于诞生了孔子与孟子而名扬世界，这两位先师与那个时代的诸子百家甚至成为全球华人从古至今的文化先贤，由此山东县级地方政府提出了一个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大创意”——投资300亿元建“文化副都”，而这个建议被各级政府通过甚至成为全国“两会”的重要议案之一。
建“文化副都”具体是按照国家文化副都的标准和功能，由一座标志性建筑物、中华伟人堂(内含国家纪念堂)、历史展示馆、文物展示馆、华夏广场构成核心区，周围包括国家讲堂、中国国学院、世界孔子学院总部、中国科技展示馆、中国世界文化遗产展示馆、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示馆、中华百戏堂(传统及地方戏剧、曲艺会演场所)、神州万象园(全国各省、自治区、直辖市、港澳台文化展示区)、中华民族家园(56个民族历史文化展示区)、世界华人家园等建筑设施，最终形成一个具有完整服务功能和配套设施的新城。
此创意一出，立刻得到来自山东之外的各方面的批判之潮：说只知有孔孟之道而不知有炎黄二帝者有之，说劳民伤财为已经陷入最困难时期的国家“添堵”的更有之。虽然山东的政府官员与参与规划设计的专家们均从不同角度进行辩解，突出“文化副都”的长远战略意义，但终于还是在3月最后一天，传出了原山东省委书记李建国去职的消息。而2007年6月28日上任的他仅仅在职9个月。
我们无法判断其去职是升还是降，与“文化副都”项目有什么直接联系，但谁又能够肯定没有微妙的联系呢？
批判者们自然有充足的理由。
比如，文化副都从根本上是大国文化沙文主义的直接表现，是一个看上去虚得不能再虚的形象工程与政绩工程，说白了就是为当地政府树立一座碑。至于上面写的是溢美之辞，还是口诛笔伐，似乎只有项目搞成并经过数百年之后才能够知晓，既然对人都需要等那个人已经身故之后N多年之后再进行的盖棺定论，那么越是影响力巨大的事件就越需要经过时间的涤荡之后，才可以去做出决断的。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300个亿都是个天文数字，而且据说是指望从国库中拨款来做的。
试问：300亿可以建多少个希望小学，可以在欠发达地区建多少社区医院，可以为多少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人带来生机与希望，又可以为多少无家可归者提供栖身之所？可以把已经接近失控的物价指数向下砸下多少？又可以为股市大盘拉升多少？
偏偏我们的地方政府与专家们、甚至某些媒体也纷纷支持这种可以载入史册的建筑创举。
细细想来，投入300个亿造一个“文化副都”为中国在世界历史上立一座丰碑，要说也不是什么败家的行为——这要看跟谁比了。
比如现在看来那些伟大的项目：
比如某些讲形象的县级政府、甚至镇级政府的办公大楼花了多少钱？
而为了禁止“小产权房”的流通，将那么多房子收回甚至炸平，这些又浪费了多少钱？
另外，每年在公路上的循环往复的“拉锁工程”又浪费了多少钱？
三峡工程花了多少钱？
青藏铁路花了多少钱？
诸多城市抢着建地铁又花多少钱？
京沪高铁与京沪高速公路又花了多少钱？
无奈地钻进列强设计好的圈套中，让人民币快速升值而引来的进口商品与国际热钱又让我们损失了多少钱？
审计署在每年提交的审计报告中所披露的那些不明去处的资金，又有多少钱？
每年在公款吃喝上造成的直接与间接浪费又有谁能够计算清楚有多少钱？
再说中国外汇储备中买美国的国债由于美元贬值与美国经济衰退所承受的损失又有多少钱？
再说从去年开始的QDII对外投资中，不管是对黑石还是什么别的机构投资所承受的损失又有多少钱？
再说举全国之力，从1993开始就进行投入与准备的2008年北京奥运会，又有谁能够计算成本以及回收之间的投资回报率的关系？
………………
难怪中国经济已经从偏块走向过热了，难怪国家要用银根紧缩的货币政策了。
当我们计算成本的时候，资金仅仅是一个方面，还有那些时间成本、机会成本、从上至下以及每个被牵涉其中的人的注意力等等，都是不能忽视的；而计算收益的时候，也切不可只计算正面收入不计算负面支出。
这是很难说清的问题，还是留到以后进行专题性分析或者感兴趣的人士来互动讨论吧！
在洋味越来越浓郁的时尚都市，接受“洋节”人群的比例越来越多了。那些人大体上都有一些有小资情调而且又没有衣食之忧的人对强大压力的一种缓解罢了。
但实际上，西方人所谓的“愚人节”不过是稍微调侃一下，以得到让人身心放松的效果的工具，是暂时地“把自己虚无一下”。
但在中国，似乎是自古缺乏自我解嘲的性格特点，或者是对西方人那种幽默方式难以从心底接受。
中国人最怕被人称为愚人，被称为愚人的“潜台词”是相当可怕的。我们宣扬愚公，也仅仅是他的精神，相信没有任何人会“傻冒”到愚公那样的程度，成为当代与后世的笑柄。
当“愚人节”变味儿为愚弄甚至导向有意欺骗之倾向的时候，恐怕不仅不能起到调侃之后人际关系的更紧密，反而更加疏远甚至失去了原本存在的友谊了；同时，不仅不能起到让人放松身心的效果，甚至会适得其反，在这一天即将到来之前就要把原本放松的神经紧张起来，以防被人当成“愚人”被嘲弄一番，甚至成为将来长期的笑柄。
毕竟中国人有自己的思维方式，与人群之间的交往定律，如此小性格与大环境不是一两个“洋节”就可以改变的。
因此，过这样的节日，对中国人而言没有任何享受的成分，即使是对上面提到的“有小资情调”的在都市中生活的时尚人士，都是如履薄冰、谨小慎微多于放松的成分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
不要忘记，还有一个文化侵略的问题，任何一个国家与民族，都是通过输出自己的文化达到“润物细无声”的渗透效果。就如对女人的定位与传播中，日本自我标榜贤淑清纯、韩国自我标榜传统顾家、法国自我标榜浪漫独立，美国自我标榜特立独行。美国人所传递的救世主、个人英雄主义、德国人所传递的严谨与发动机式的工作方式、韩国人的爱国与民族自我保护凝聚力，甚至连自古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台湾，都要宣称自己拥有的是大陆人缺乏的个性化特征。
如此，为什么我们还要对愚人节、情人节、感恩节、复活节，当然更包括圣诞节等等这样不属于我们，甚至与我们自身性格和传统格格不入的东西全盘接受呢？
为什么我们不能向全世界输出我们自己的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元宵节呢？当然也不能少了春节。让别人感受到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光芒与精髓呢！
当我们逐渐接受了别人的东西，就会造成自我形象与定位的缺失，成为真正的民族虚无主义者，这才是一个国家与一个民族最为可悲的地方。
贾春宝
2008年4月1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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