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湖巷(下)


                                 四

 莲湖巷里,还有很多令人尊敬的精神食粮的劳动者生产者。

老作家权宽浮,半个世纪前就写出了优秀的短篇小说《牧场雪莲花》、《春到准噶尔》,得到了茅盾先生的好评。他从新疆转业来到西安市文联,担任作协副主席,又创作了《人世公关情》、《骊宫烟云》等一大批新作,最后依依不舍、满胸怅惘地从莲湖巷里退休回家、不久辞世。

老诗人沙陵,上个世纪的四十年代就开始出版诗集,后来从事编辑工作,培养了一大批年轻诗人。常常在文代会召开的时候,我就听到那些聚集在一起的诗人们说,咱们抽空去看看沙陵老师。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一种潜入血脉的感情。到了沙陵老师家,只要谈起诗歌,谈起原单位,谈起莲湖巷,他眼镜后边的眸子就会闪闪发光,立即激动起来,说话的嗓门高了许多。这种纯粹的文人,多么可爱啊。

女作家叶广芩,原在某报社工作,写了不少东西,但影响始终有限,自从1995年调入文联,在莲湖巷里开始专业创作之后,好像找到了文源、找到了动力一样,艺术创造突飞猛进,其《采桑子》、《全家福》等独特的家族小说脱颖而出,蔚为大观。接着又写了《老县城》,《青木川》等纪实性文学。

诗人子页,原在政府机关工作,仕途看好,可他一心要献身文学,决然离开官场,到莲湖巷里来办杂志,其间风风雨雨,但文学之心不泯,先后写作出版了不少诗歌散文集,还有一部名叫《流浪家族》的长篇小说饮誉文坛。

其他有才华的同事还有很多,我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反正在这小小的莲湖巷里,聚集着强盛的创作力量,会有不少好的精神产品喷发出来,源源不断地辐射到世界各地的文坛上去。

 

                               

 

我有许多文章,最后的落款都注明:XX日写于西安莲湖巷。

这是有意为之。因为我要记住这地方。

1991年深秋,我从陕南举家迁入莲湖巷,参加《美文》杂志的筹办工作。那时,一家三口挤在三楼上小小的房间里,既是办公室,又是宿舍,还是厨房、书房。常常在夜深人静,孩子睡着了,我在昏黄的电灯光下看稿,读书,写作。

有时郁闷,就半夜下楼,去公园里散步。听鸟语、闻花香、观湖景,心情就会安静下来,舒畅起来。

每到夏季,园里池塘中的莲花开了,碧叶摇动,蓬朵鲜艳,清香弥散,引来很多摄影发烧友架起长镜头在那儿瞄准。

公园里有个茶座,是我接待文友、谈诗论道的地方。

我庆幸这小小的莲湖巷里有我的居所,有我的位置。

尽管它是那样狭窄,汽车开进去掉头都困难;它是那样短促,几分钟就走到尽头。但在我眼里,它是那么安静,占市心而不偏,闹中取静;它是那么优雅,居园上而观美景,赏心悦目;它是那么从容,远离商潮的逼压,洋溢着文学艺术的专业气氛。

如今外边有了住所,不用睡在小红楼上了,但我有时还一个人去办公室留宿,体味那独具的快乐。

我还常常走进小巷深处,那儿的一些简易平房里,住着朴实的小手艺人。他们有的是钉鞋工,有的是补锅匠;有的在外摆摊修理自行车,有的专事开锁配钥匙;有的蹬车运货,有的缝衣补裤;生活得踏实而健康。从他们身上,看不到知识分子那种寂寞或忧愁,有的只是勤劳和快乐。

其实,我们也是一些手艺人,书桌是我们工作的平台,笔纸是我们运用的工具,奉献精美的文字则是我们的责任。

 

 

城中有街,街中有巷,巷中有人。人是根本。

每个城市里都有一些著名的地方。

这些地方有古老的,也有新兴的。

能够著名,总是有一些特定的原因。

我坚持认为,莲湖巷在西安市,无疑应该算一处人文胜地。

古都的文化史上,它值得大书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