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艺术早茶:章海宁——我为传播萧红文化而生


章海宁——我为传播萧红文化而生

《文子导语》:老了寻根。我给自己设定的结局是,写本萧红的书。断断续续,收集了不同的萧红版本。没想到,还有更火暴、更令我佩服的,整个一“我为传播萧红文化而生”。

来源:黑龙江新闻网

“也许,是因为对于饥饿的共同感觉,让我走近了萧红!”

章海宁出生在韩信故里淮阴,这是苏北的一座文化名城,“文革”中随父母远迁沃野龙江。9岁那年,做教师的爷爷把他带回了老家。回乡成了一次愉快的游历,桂林、上海、成都,一座座风格各异的城市印入了他童年的记忆。游历中,他得了很多小人书,山水风情和图画故事,给海宁幼小的心灵带来了精神上的滋润。章海宁喜欢读书,那次游历为阅读打开了一扇窗子。

也许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章海宁自己攒钱买的第一本书,就是《萧红散文集》。那还是上初中的时候,刚刚读完格林童话的章海宁,认为世界上所有的书都会像格林童话那样好看,买一本新书的愿望也就变得越来越强烈。一分钱二分钱地攒了半年多,终于凑了不到一元钱,于是兴冲冲地跑到学校对面的供销社,站在那高高大大的玻璃柜台前,看着里面摆着的十几本新书,一时不知道该买哪一本好。见有一本《萧红散文集》,书很薄,估计自己还能买得起,就把它带回了家。萧红,就这样闯进了章海宁的世界。

萧红最先吸引章海宁的,是她散文中关于饥饿的描写。那时候,由于粮食紧张,章海宁每顿饭只能吃几两,窝窝头就着一碗漂着菜叶的汤,就算一顿饭了,经常第一节课还没有下,肚子就叫了起来。百无聊赖中,他会莫名其妙地想:“还有什么是能吃的呢?”而萧红也有一篇散文叫做《饿》,里面对于饥饿就有着极生动的描写:“床板可以吃吗?草垫子可以吃吗?”走廊房客的“列巴圈”诱惑着饥饿的萧红,几次冲出房门去偷,几次又退了回来,她的灵魂饿得出了窍,飘出了欧罗巴宾馆……而这些体验,恰恰是章海宁所感同身受的,“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跟我有一样的感受啊”,萧红那些关于饥饿的文字,陪着饥饿的少年,度过了那段难捱的岁月。

“主动失业半年,就为做一个最好的、最权威的《萧红资料索引》。”

高考时,章海宁本来可以选一所不错的大学,因为家贫,他听从了母亲的劝告,在一座小城里读了师范,不用交学费,学校还能给发几块零花钱,离家又近。母亲告诉他,“在外地上学饿死了家里都不知道,离家近有颗白菜也能混个半饱。”学校没有更多的选择,但他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中文系,因为这样可以读更多的文学作品

在小城的图书馆里,章海宁找到了两本跟萧红有关的书,一本叫《萧红书简辑存注释录》,另一本是《鲁迅给萧军萧红信简注释录》,两书的作者都是萧军。而在师范第一年的寒假,他又用在工地上推石头打工赚来的钱,买来了一本关于萧红的传记小说《落红萧萧》,这些书让他更深地了解了萧红。

章海宁第一次读萧红的《呼兰河传》,已经是中学老师了。一次有位学生拿来一本《呼兰河传》,想请他讲讲里面的故事。章海宁说:“这本书我还真没读过,不过这样吧,你借给我,一晚上我就能看完,明天我就可以给你讲了!”那天夜里,章海宁一口气读完了《呼兰河传》,小说中呼兰河畔美丽梦幻的“火烧云”,夜色朦胧的“放河灯”,怪诞滑稽的“有二伯”深深地吸引了章海宁。

2001年,已经当上记者的章海宁,一度选择了“主动失业”,离开了所在的报社。那半年时间什么工作也不干,在租来的房子里,一心一意地研究萧红。因为他觉得,如果找到了一个新职业,就不能够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萧红研究上了。当时章海宁立志要做一个最好的、最权威的《萧红资料索引》,因为在萧红热之后,萧红研究资料芜杂繁多,千头万绪,如果没有一个索引,后来者会感到无从下手。于是他天天跑图书馆、档案馆,把所能找到的跟萧红有关的资料都找到,然后全部复印,一一整理。在章海宁的电脑里,记者看到了他做完的这个《索引》:“对萧红的研究及评价”、“萧红生平研究”、“感受萧红”、“萧红研究资料总目”、“萧红故居”、“萧红作品版本研究”、“《呼兰河传》研究”、“萧红与鲁迅”……收录之详,分类之多,令记者叹为观止。

半年后,放下了心头的这块石头,章海宁才开始找新的工作。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成了生活报的记者。

“国家图书馆有关萧红的藏书,只有一本我没有,我有的关于萧红的藏书,国家图书馆很多都没有。”

萧红作品版本的收藏,花去了章海宁太多心血。

“国家图书馆有关萧红的藏书,只有一本我没有,我有的关于萧红的藏书,国家图书馆很多都没有。”章海宁说的,绝对不是大话。国内外大型图书馆,凡是有关萧红的藏书,他都一一纪录下来,国家图书馆里的相关书籍,拍照登记,认真梳理后,章海宁才敢这么说。

章海宁觉得,版本能够见证文化传播的历程。他收藏的萧红著作,很多是1949年以前的版本,摩挲着这些泛黄的旧书,他会觉得自己离萧红很近,很近。“《生死场》的前两章,最初在报纸上连载的时候,有性描写的文字,但出版单行本的时候,这些描写被删掉了部分敏感的字句,解放后重印的时候,这些内容完全看不到了。”章海宁说,从版本的比较上,可以知道不同的时代,人们对性问题不同的态度。章海宁发现,在《生死场》之后,萧红的作品中再也没有这类描写了,从中可以看到萧红对文学中两性问题的选择。此外,萧红作品的版本研究,还可以透露一种信息,那就是萧红作品传播的轨迹以及作品对当时社会的影响。“《生死场》1935年12月初版,第二年3月再版,4月印了第三版,7月已经印到第六版。可见,《生死场》当时受欢迎的程度。”章海宁说。

为了收藏这些书,章海宁走了一个又一个城市。新华书店、古旧书店、旧书市场成了必须光顾的场所。在满是灰尘的书堆里,海底捞针般寻找着一切与萧红有关的书籍和资料。有时候,爱人也陪着他一起找,他爱人会在某个旧书摊前,忽然兴奋地冲他大喊:“我又找到了一本!”这往往会引来旁人诧异的目光,这种喜悦,只有他们彼此能够懂得。

“人的一生能够做好一件事就很了不起了。我想,我的一生就是为传播萧红文化而生的。

“很多人都觉得萧红不过是个二、三流的作家,甚至还有人把萧红视作一个轻浮的女子。”当代人,尤其是家乡人对于萧红的误读和漠然,常令章海宁感到焦虑,仿佛被误解的是他自己。“文学艺术是一个城市艺术最高的表现方式之一,一位杰出的作家应该是令人尊敬的人,也是一个城市引为自豪的人。但萧红在故乡没有受到这样的礼遇。”章海宁叹息地说。

近十年来,通过系统地阅读和研究,让章海宁对萧红有了深刻的理解。“萧红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极具影响力的女作家之一,从创作成就来说,要比冰心、丁玲高得多,即使与张爱玲相比,萧红也毫不逊色。从创作风格看,她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独特的一位。”章海宁说,向更多的人介绍萧红作品、推广萧红文化,是一种责任。

“走在哈尔滨的街道上,能感觉萧红就在这个城市里。”章海宁谈到萧红作品中的“商市街”,这条街现在叫“红霞街”,它是中国文学作品中知名度较高的一条街,也是哈尔滨难得的文化遗产。“很多喜欢萧红的外地朋友,一到哈尔滨就寻找商市街,几乎没有人能回答。”每想到此,章海宁都会感到一阵阵的心痛。

“故乡人对萧红的误读,多少与故乡的萧红研究落后有关。”章海宁一直希望能有专业的学术研究机构用新的理论和方法对萧红展开系统的研究,为萧红文化的传播做理论的支撑。为了推广萧红文化,章海宁现在要做的事很多。他现在是生活报“萧红文化推广”系列活动的顾问,就在不久前,他在黑龙江大学的阳光讲坛,为黑大的学子们做了一场“萧红专题讲座”——《走近中国现代文学的洛神》,让很多学子重新认识了萧红,也让他们为之叹服:没想到生活报竟有这样了不起的学者型记者!

同时,章海宁还在爱人的帮助下,做了国内第一个萧红专题研究网站。他说在信息化时代,网络是快速传播萧红文化的一种捷径。为了做好这个网站,他的爱人还特意到网页制作培训班学习了三个月。之后的一年多,他爱人什么工作也没做,就是陪着他做这个网站。上百万字的小说、上千万字的研究资料,每一篇都要做成电子版,劳动量之大可想而知,几乎每天都要忙到后半夜。

“现在人的心灵,往往缺少一种理想光辉的照耀。”章海宁说,“如果你有所爱,就应该用心专一,爱到忘我,一辈子做下去,定会有收获。我想,我的一生就是为传播萧红文化而生的。”章海宁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身后窗台上那张萧红小像,一直静静地立在那里。采访到这里,记者觉得,章海宁守护的不是一个已经远去的故事,而是黑土地上的一道文化风景。他在守护,我们大家同样也该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