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十速写:后倾15度思索


一张脸原本与地面是垂直的,但他将头往后轻轻一仰,脑袋与垂直线之间便空出一个15度的夹角,我看到的鲍十就在这狭小的夹角之内,踱着步.

他的方步与他的语速一样,憨厚而笨重,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熊猫,他清楚自己伸缩的活动空间就是那15度.于是,他将步伐放慢,将步子拉小,这样,方寸之地顿时海阔天空起来,笨拙中也显现出几分休闲的从容.

90度的鲍十,是敞开的城堡
15度的鲍十,是合起来的蚌

城堡可以敞开,游人可以在四壁信手涂上“某某到此一游”,城堡甚至可能成为废墟,但无论怎样,城堡不会自己撒着两腿跟着游人跑。

敞开的鲍十把自己的两只眼珠子都钉在一张纸上,那是某次某位记者与他的访谈对话.这回,人家记者不在现场,他只好一个人扮两种角色,自问自答.

开场第一句他就撂下话来,声明自己不擅言辞,我也不好意思有太高的奢望,索性安下心去听他说:X书已经出了,大家可以买来看看,10元一本 ,挺便宜的.

合起来的鲍十,看上去脸更长了,他往后仰,继续往后仰,再往后仰,这个习惯性的姿态,重复多少次了,但每次都固执地定格在15度.

后倾,止于15度,是罩在他脸上的一张纱网,这张着密密麻麻洞眼的细网将你与他隔离开来,成为一张筛子,他在暗处,你在明里.对此,你可以不下马,继续策马扬鞭长驱直入,但我相信,只要他的头仰着,你就只能永远在马背上颠簸,永远别想从那洞眼里漏进他的客厅.

一个作家如果不坚守自己的底线,再垮下去,就沦为文痞.

所以,当一批作者蜂涌而上围着"官场""民工"啃的时候,他谨慎地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力所能及地种着自己的粮食和蔬菜.

所以,当有人大肆批评张艺谋的电影时,他说:"我不能说电影什么,做人是要讲良心的"

这时候,他把自己的脑袋从纸里拔了出来,像拔开了一个瓶塞一样,他的话语开始汩汩地直往外跑,流露出与之前迥然不同的流畅.

"我喜欢那种感觉纯朴一点儿的作品,纯朴中带有温情,带有缅怀,或者带点儿感伤。这么说吧,我喜欢在阅读时被感动。"他这样说的时候,我很自然地想起了朋友一瓢.

一瓢前不久在看鲍十的<我的父亲母亲>时流泪了.
是为故事而泪?还是为人物而泪?还是为那些久远的气息而泪?
东北乡村的风情使朋友一瓢想起了少时与父母哥哥姐姐在一起的日子,我蓦然说不出话来,那一刻我遭遇了一种被抛弃的孤独,觉得那些日子离我很远很远,远得所有的语言都抵达不到.

我是先认识张艺谋的“父亲母亲”,而后才知道有鲍十这个人,关于这个人,我所有的认知加起来也只是张艺谋镜头下的“父亲母亲”,但是,张艺谋不在现场的时候,我还是与许多人一样,乐颠颠地去找他合影。

他静止在镜头里,在镜头外走动的是一些要与他合影的人,在此时此地,我们需要他证明我们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