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今天的《深圳晚报》发表的美眉记者李富莹对我等人的采访,请明俊找来转贴。
对于“阅书无数”的藏书家而言,改革开放这三十年来,他们眼中的代表作自然呈现出另一番风景。龚明德认为,巴金的《随想录》是让中国惊讶的一本书,而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则是值得纪念的文学高地;对旧书刊一直情有独钟的谢其章,从“破冰”的两本刊物,谈到见证了30年读书风向的《读书》杂志;喜收古籍善本的韦力的目光,则落在中国第一个公藏书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上。
龚明德:
“一个老人的呐喊”值得人读一辈子
龚明德,藏书家,书话家,有存书习好,以收存文化史料类书刊报为主。著有《〈新华字典〉小议》、《昨日书香》、《书生清趣》等。
在龚明德决意离开出版界之前,就已经暗下决心,要弄几个“经典动作”,其一便是2004年1月出版了106万字的十六开巨著《巴金的一个世纪》,可见其对巴老之情深。
如今,当记者请他推荐改革开放三十年来,最具代表性的书时,他想到的第一个人仍然是巴金,道出的第一本书是《随想录》。“这绝对是值得中国惊讶的一本书,在完全没有忏悔的环境下,一个衰老病弱的躯体,独自忏悔,这是一位老人的呐喊。《随想录》的出现,证明了中国人超越‘诉苦’,进入‘检讨,忏悔’的阶段。”
龚明德特意重复了巴金的一句至今还没有引起重视的话——“我做了我可以做的事。我做了我应当做的事。”这是巴金在《随想录》合集的总序中说的一句非常朴实的话。龚明德说,别以为这句巴金的话是容易做到,这句普通的话,其实是一个很难完全实现的目标,即便巴金也没有完全实现。在巴金的《随想录》中,有大量的这样的看似平凡的句子,它是值得中国人读一辈子的书。
龚明德推荐的第二本书与《随想录》有些类似,韦君宜的《思痛录》。龚明德说,韦君宜曾经是“一二九”运动的成员,后来一直担任人民文学出版社兼总编辑。退休之后,这位老太太在半身不遂的情况下,躺在病床上歪歪扭扭地写出了十万多字的《思痛录》,用她本人的话说:“我不写就无法死过去。”这是怎样的一种力量啊!
韦君宜所回忆的是大大小小的政治运动,是中年以上的中国人无法回避的共同经历。但很少能有人像她这样把“左”的思想和毒害义无反顾地倾吐出来。1998年,《思痛录》的出版,启发了不少知识分子反思历史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因而被文化界称为“韦君宜现象”。
第三本书是龚明德自己编的《董桥文录》,龚明德坦陈,自己绝无“王婆卖瓜”之意,因为自己早已离开四川文艺出版社时。他认为,这本书是文学从粗糙向精致转化的一个信号,中国大陆能够接受董桥的文风,证明文学已经慢慢向精致靠拢。
龚明德推荐的最后一本书是《文化苦旅》,据记者所知,龚明德对余秋雨并不太感兴趣,甚至一直认可对余秋雨“抹着文化口红到处游走”的评价。但龚明德说,自己完全是把文和人分开的,无论从思想性还是艺术性,《文化苦旅》都达到了一个高峰。创作《文化苦旅》的时期,正是余秋雨人生中最为痛苦的时期,之后,余秋雨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舒服后,好的作品也就越来越少了。但是,我们不能不承认,《文化苦旅》是三十年来值得纪念的一个文学高地。
谢其章:
坚冰从《文化与生活》打开
谢其章,藏书家,上海出生,久居北京。出版多部藏书藏刊的专著,计有《漫话老杂志》、《旧书收藏》、《老期刊收藏》、《创刊号风景》、《搜书记》等。
1979年1月1日创刊的《文化与生活》,曾经是一本火得必须“走后门”才能买到的杂志,如果去晚了,这本杂志就会被人抢光。谢其章当年在西单上班,对面就是西单的新华书店,占了“天时地利”,每天中午休息,谢其章就去一趟书店,瞄这本杂志来没来。后来,连抓偷书贼的便衣保安都跟他混熟了,刊物一到,谢其章就能拿到第一手消息。
谢其章说,“文革”期间,没有人敢于谈论“文化与生活”,女性穿的衬衣也非常“整齐划一”,即使爱美的女性给衬衣镶了花边,也只敢露出翻出领子的一点点。在今天的人看来,这份刊物所刊登的内容很小儿科,比如“怎样织毛衣,如何挂窗帘,家里如何摆设”等等,但在长时间的“没有文化和生活”状态下,《文化与生活》的出现,可谓是第一份“破冰”的刊物。
如果说《文化与生活》是打开了对内的一扇窗,《世界之窗》则打开了对外的一扇窗,《世界之窗》是另一份“破冰”刊物。虽然时间过去了30年,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们,也不可能忘记这两本杂志当年带来的震撼。
为众人所知的《集邮》、《大众电影》、《环球》、《足球世界》等等,其实都出现在这两本“破冰”杂志之后,也是一步步见证了中国的改革开放。“当年,我弟弟在安徽,我买了《足球世界》看完后,就寄给他看;他看完后,再寄回来给我收藏,每期如此。”
谢其章说,如果说《文化与生活》是个开头的话,那么见证三十年全过程、最具代表性的一本杂志应该就是《读书》。从1979年4月引发过激烈争论的“读书无禁区”开始,《读书》见证了近30年来的读书风向和价值取向,从未中断,其他任何一本杂志,都无法包容如此多的内涵。
韦力:
古文献工具书出版最丰盛
韦力,藏书家,被认为是中国民间收藏古籍善本最多的人,收藏有8000余部、7万余册古籍善本,相关著述有《古书收藏》、《批注本》、《书楼寻踪》等。
韦力只推荐了一部书,上世纪90年代出版的《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对于韦力这样的藏书家而言,此书意义非凡。
韦力说,中国虽然是世界上留存古籍最多的国家,但很久以来,中国一直没有完整的古籍文献书目。1974年,周恩来总理曾批示要编撰这个书目,但是由于“文革”,书目未能编成。大概是在1981年前后,为完成周总理遗愿,国家古籍工作委员会,集全国之力,陆续用了近20年的时间,编撰出这部《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该书目共著录除台湾地区以外的中国各省、市、自治区公共图书馆、博物馆、文物保管委员会、大专院校和中等学校图书馆、科学院系统图书馆、名人纪念馆和寺庙等781个单位的藏书约6万多种,13万部。
“我个人认为,《中国古籍善本书目》是改革开放30年来、目录版本文献学领域最重要的一部书。”韦力认为,改革开放之后的三十年,中国对古文献工具书的出版已超过历代。当一个国家处于初级发展阶段时,重理科、工科;当达到一定的繁荣程度时,人文就会回归,本民族文化传统的研究也会回归,增强我们立于世界之林的自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