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4月1日 星期二
下午,我去商场买了一本《中学生》杂志。
晚上,宣捷过来聊天。我和宣捷聊天,不同于和严翔聊天。我和严翔之间有一种心灵感应般的默契,经常是我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已经说出来了;而他想到的我也想到了。我和宣捷之间就没有这种感觉了,宣捷和我聊天的时候,他说得很少,主要都是在听我讲;他很喜欢听我讲话,也很能听得进去,不管我讲得有多快,甚至有时有些词不达意,他都能很准确地理解我的本意。也因此,我这两个好朋友,都要好了很多年了。
1980年4月4日 星期三
中午,宣捷拿过来两张票,我们俩一起去看新拍摄的破案样式的故事片《405谋杀案》。片子的主演,是以饰演《今天我休息》中的男主角而闻名的老演员仲星火。
下午,我写了一篇作文《校园新貌》。
1980年4月3日 星期四
下午第二节课一下课,宣捷和徐西明就相跟着出去了,到上课铃响才进来,我想他们一定是出去说什么了。这几天,徐西明经常坐在宣捷的旁边,两人嘀嘀咕咕的。徐西明和宣捷来往并不多,为什么现在突然和宣捷热乎起来了呢?
下午的政治课上,我和卓放问了丁老师一个问题:“既然真理没有阶级性,而我们认为:资本主义必然要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要胜利,这是真理;那么,资产阶级也应该同意这个观点了?”他说,这个问题目前还在探讨之中,目前的教科书是说“真理没有阶级性”,你们高考的时候,不会出这类探讨中的问题的。
1980年4月4日 星期五
上午,我把前天下午爸爸问我要钱的事,给妈妈说了;妈妈说:“你爸爸在赌钱。”妈妈说,这也证实了她以前的猜测是对的。
爸爸经常和赵叔叔、周叔叔,他们三个人在一起打扑克牌,有时在我们家玩,有时在他们家里。1976年大地震的时候,我们住到了防震棚里,家里的房子空着不住人;爸爸就经常和这两个叔叔在那空房子里打牌。为了爸爸打牌的事,妈妈和他吵过很多次了。周叔叔的爱人很少管他,两人各顾各,赵叔叔的爱人也是极力反对的。有一次,他们几个一起去五厂殷家打牌了,我和赵叔叔的爱人追到那家人家去叫过他们回来。爸爸人很聪明,可经常做一些没有品味的事情。
今天,我听妈妈说他们在赌钱,非常生气,可我又不愿当面指责父亲和他吵;因为父亲这段时间胆囊炎发作得很严重,我不想惹他生气。我们家人虽少,事情可真多。姐姐上高中的时候,就和同班男同学潘红金搞起了对象,我们厂不断有别有用心的人,对我和父母说一些冷言冷语或是话里有话;从我记事起,我就记得父亲和母亲经常吵架,父亲有一次对母亲说:“我们除了说吃的以外,还能说什么?”而父亲喜欢的,不管是打牌还是跳舞,母亲都非常反感。身处家庭矛盾之中,我觉得非常烦恼;我生性好强,样样想超过别人,可是,我家里的人却总是给人留下话柄。
吃晚饭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给父亲说了妈妈猜他打牌赌钱的事;父亲掩饰道:“那是你母亲的猜测”。父亲说他们只是打牌玩玩,没有赌钱;他让我安心学习,不要管大人的事情。
1980年4月5日 星期六
今天,我到严翔家去玩,借了一本《说岳全传》回来。故事太精彩了,让我一拿起来就放不下去,我真想一口气把书看完,可我还是克制着,只看了几页,我想等高考结束了以后再好好看。
今天的政治课上,高山和朱永强打起来了。丁老师借机就开始了他的政治课原理运用,他让同学们分析一下:造成这场打架风波的主要矛盾是什么?谁是矛盾的主要方面,谁是矛盾的次要方面?这是对抗性的矛盾,还是非对抗性的矛盾?他还让这两个同学谈一下纠纷的四个方面:原因、经过、影响、今后怎么办?同学们听罢,都哄堂大笑起来。
下午的自习课上,我们后面的女生刘小红和裴爱丽把一个作业本扔到了我们的桌子上。开始我和卓放都不知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动那本子,两个姑娘在后面哧哧地笑了起来,我们这才反应过来:她们想让我们帮她们解一道难题。卓放很快在那本子上把题解好了之后,把本子递还给了她们。
今天晚上,我们学校在会议室,举办科技晚会,也就是根据一些化学和物理原理,做一些小实验。没学过这些原理的同学看着那些现象觉得像在变魔术似的,很有兴趣;但也有些学生不感兴趣,在会场上吵吵闹闹的,甚至追追打打的。学校杨书记很生气,不得不猛拍桌子,让大家安静下来。晚会上最海跃的老师,要算是我们高复班里的物理老师齐振雄了,齐老师有着粗黑的皮肤和满脸的络腮胡子,同学们私下里都叫他齐大胡子。
1980年4月6日 星期日
我今天下午去韦什街和韩森寨买书了,买了两本书:一本是少年百科丛书之一的《唐宋诗选讲》;还有一本是《中学化学手册》。
1980年4月7日 星期一
今天,我们中学在大操场开运动会。今年的运动会比以往简单多了:往届运动会的仪仗队:彩旗队、花束队和标牌队等,都省略了;一说开始,就直接开始比赛了。
上小学的时候,我写过一篇题为《记运动会》的记叙文,班主任钱老师把它当作范文在课堂里讲评。我文章里描述的校运动会开幕式的场景,让同学们听得如痴如醉的,钱老师朗读完了,有些同学还如梦初醒似地没有听够呢,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叹声!
1980年4月8日 星期二
班主任余老师让我们每个同学在20号以前交六张相片,说是毕业时候用。一想到我们的中学时代即将结束了,我真得很留恋。
今天,我把我的《中学物理问题习题选编》拿出来让卓放看,他说要借一天,我没有同意。过后,我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是不是太小气了?但又一想:你好意思在这高考之前的紧要关头借我这本要紧的书,我为什么不好意思拒绝呢?
今天下午放学,我又在校园里打了会乒乓球。
丁老师对我们可真好,政治课的要点,我们已经复习了很多遍了。此外,为了给同学们买一套新出的政治复习资料,他到陕师大去了三次,通过私人关系,才把书买来。他家的四个孩子都很小,真难为他对我们那么用心。
晚上,小学同学高林在他现在上课的十八中学帮我买了一套西安教师进修学院编的化学书,今天早上起,我就开始看这套书了。这已经是我看的第四套课外化学复习资料了。
1980年4月9日 星期三
也不知怎么了,我的右耳里面很疼;下午,父亲陪我去厂卫生所看病。卫生所因政治学习,只有值班医生,他给我开了一瓶药水;我回来擦了擦,也不起什么作用。
下午,我写了篇作文《别了,母校》。
1980年4月10日 星期四
下午的数学课突然变成了语文课,王老师给我们讲古文《鸿门宴》。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参加了太多的学工学农活动,古文基本没怎么学,现在我感到读古文很吃力,也经常会望文生义地来个今为古用。
1980年4月11日 星期五
今天,小学同学叶志纯给我讲了一件事:他们班一个女同学和她弟弟吵架了,她妈妈喜欢弟弟,袒护弟弟,狠狠地打了她一顿;昨晚,那个女生喝毒药自杀了。志纯说的那个女同学我知道,因为她的眼睛有点斜,她平时总是很自卑的:走路的时候,总是尽量缩在路边上,低着头、躬着背,像是在躲着什么。她母亲经常到我们对门来串门,找红梅妈聊天。
今天的数学课上,余老师一来就大谈起那个女生的自杀事件来。他说:人在知识贫乏的时候,遇到了棘手的问题,头脑就不能很好地处理这种信息,会感到很绝望,急于逃避现实,这是导致那个女生自杀的主要原因。
我不赞同余老师的观点。我想到了很多历史上的大人物,比如屈原,他们的知识并不贫乏,而是很渊博,他们为什么要自杀呢?我才看了一个故事,说王光美的姑姑,一个清华大学的教授,在文革中自杀了,名牌大学的教授,知识应该不会贫乏吧?怎么也会自杀呢?我认为:人之所以走上绝路,与人的精神支柱有关,而精神支柱又是因人而异的。
1980年4月12日 星期六
妈妈和姐姐早上下了夜班,中午正在睡觉,我们对门红梅家的四个兄弟姐妹大吵大闹的,父亲气得饭也没有吃好。父亲对母亲的夜班休息,向来是很看重的,原来我们家只有一居室,妈妈睡觉的时候,爸爸自己总是轻手轻脚的,也让我们尽量别出声。妈妈睡觉很困难,又很容易惊醒,每当妈妈上夜班的时候,我们都感到很不自由。
今天,我在我的书桌角上,写了一个“星”字,卓放看到以后,笑问我:“你算是电影明星还是歌星呢?”我说:“科学明星”,他一撇嘴:“没门!”我索性就在星前加上了科字,我想,你越这样说,我越要用科星这样的左右铭来激励自己。
1980年4月13日 星期日
上午的体育课上,同学们打篮球,居然在场地上压摞摞,我觉得真没意思,都快要高中毕业了,怎么都还像小孩子似的。
下午的数学课上测验代数,题是市教育局发下来的,有八个大题,有的题其中还包含了两到三个小题。90分钟时间限制,我提前半个小时就交了卷,出了教室我才想起来,有一个题我没有做完。
1980年4月14日 星期一
班主任余老师让我们交的照片,我和卓放都忘了拿了,下午,余老师严厉地说:“回去拿去!”我对余老师这种态度很不习惯,卓放也有些不太自然,但我们都跑回去拿相片了。回来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余老师,让我把照片给他;然后,他语气温和地说:“你去上课吧。”余老师也为他刚才那种严厉的语气而感到过头了吧。
下午,我去小山坡背政治。走着走着,我一扭头,看到班里的一个女同学站在田野里,好像在等什么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我们学校有很多流里流气的男同学,也有很多随随便便的女同学,平时同学们都有不少传言,说那些男同学不断地换着女伴,也说那些女同学不断地挑着男伴。
1980年4月15日 星期二
下午放学以后,我在教学楼后面的水磨石乒乓球台上又打了会乒乓球,我觉得精神非常好,人也很轻松。
晚上,邢嘉宝来了,他拿来了一套从十八中学搞来的物理考试题,我一边做着,一边给他讲解着。现在各种各样的题目有很多,同学们也都通过各自的路子收集到了不少的题目,他们不会做了就会拿着题目来找我。我没有搞题的路子,却有着做题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