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恋爱，丫鬟遭殃

丁启阵

明人冯梦龙编辑的《广笑府》讲述过一个故事：

某士人前往京城去参加朝廷选拔官员的考试，途中看见一位在井边汲水的美女，顿生恋恋不舍之情。于是，便以讨水喝为由，跟美人套近乎。为了拖延时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仆人兴儿前去讨水，为了对美人表示敬意，让兴儿将每次讨来的水一滴不剩，全都喝掉。

一年之后，士人心里还惦记着美人。与兴儿再一次路过前一年与美人邂逅的井边时，打听美人下落，得知美人已染病身亡。士人悲痛之下，作诗悼念：“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仆人兴儿想起往事，亦效法主人，赋诗一首：“去年今日此门里，人面桃花相映美。今年若有佳人在，兴儿还喝三碗水。”

这则貌似根据唐代诗人崔护的名诗《题城南都护庄》故事演绎出来的笑话，我们可以读出这样一层意思：主人恋爱，仆人辛苦。不是吗，男性主人秋波暗送、情意绵绵，仆人就得井水明喝、腹胀鼓鼓。

那么，女性主人恋爱，仆人——丫鬟的情形是否会好一些呢？读过、看过、听过《西厢记》的人都知道，女主人崔莺莺跟张生谈恋爱，丫鬟红娘就穿针引线，忙前忙后，可谓马不停蹄。其间虽然遭受了莺莺母亲的拷问、责罚，但是，整个过程，红娘基本上是很快乐的。

红娘的快乐是有条件的：女主人崔莺莺修养不错，脾气不坏。当爱情遭遇挫折的时候，她不至于动辄拿丫鬟出气。如果去掉这个条件，丫鬟红娘，性格再开朗，恐怕也是快乐不起来的。

冯梦龙编辑的明代民歌《挂枝儿》有两首诗，就反映了小姐恋爱、丫鬟遭殃的情形。一首是《打丫头》，诗如下：

      害相思害得我伶仃瘦，

      半夜里爬起来打丫头。

      丫头，为何我瘦你也瘦？

      我瘦是想情人，

      你瘦好没来由。

      莫不是我的情人也，

      你也和他有？

诗中的小姐显然是一个醋坛子，丫鬟跟她一样消瘦了，她便怀疑丫鬟也跟她一样害相思病，并且相思的对象也跟自己的一样。换言之，怀疑丫鬟跟自己的情人有一腿。另一首是《打梅香》，诗如下：

      害相思害得我伶仃样，

      半夜里爬起来打梅香。

      梅香，为何我瘦你偏胖？

      梅香覆姐姐：

      你毫不思量。

      你自想你的情人也，

      我把谁来想？

诗中的丫鬟梅香，不但没有跟小姐一样消瘦，反而长胖了。按理，这应该是没有争风吃醋的问题了。但是，小姐出于心理的不平衡，照样要打她。

小姐谈恋爱，丫鬟瘦了胖了，都难免挨一顿打，做丫鬟端的不易！

                                                200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