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新闻学生的问题和访谈


财经新闻的春天——财经新闻学生的问题和访谈

说明:在刚过去的这个记者节,接受了中央财经大学财经新闻专业学生的采访,谈及了新闻从业的经历和感受,以下是她整理的稿件,当作这个节日最好的礼物作为纪念。     

 

记者于2009年11月8号上午11点对钟加勇进行为时90分钟的采访。整个谈话过程相当顺利,钟加勇知无不言,言无不精,对话过程融贯了其“真诚,真知,真相”的理念,此次电话采访,让初出茅庐的我感触颇深,感受到一个好记者应有的魄力。

钟加勇关注宏观经济和金融理财,试图报道转轨过程中国家或企业在做出关键选择、决策行为时所表现出的合理性及不合理性。他认为,大国崛起金融是最后一道鬼门,理财是推动中国民主进程的重要途径。

 

记者(下称记):您好,我是中央财经大学文化与传媒学院财经新闻专业的学生——周幸女,为了给自己今后的财经新闻学习打下基础,同时也想了解今后财经新闻的发展动态和趋势,我诚心向您请教几个问题。可以吗?

钟加勇记者(下称钟):好的。

 记:人们都说新闻是杂学,在西方国家,新闻记者甚至被称为是无冕之王,作为一名专业财经记者,不仅要求一般记者的素质,更要求较高的财经综合分析能力,请您分享,您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如您奋斗的艰辛,追逐梦想的机会成本等。

钟:可以跟你稍微谈一下我的经历。我本身毕业于中央民族大学, 学中文和贸易经济两个专业,毕业后当财经记者实际上也是一个外行转内行的过程。可以说,中国真正有财经新闻也就是这一二十年的事情,过去我们学的是马克思政治经济学,这跟西方的经济学是两回事,实际上直至90年代中国的经济学教育才真正开始。改革开放到现在30年,在这个过程中,包括我们的股市成立,房市成立,可以说,有了真正的经济学,有了真正的市场,财经新闻才真正应运而生。这为我们这一代新闻人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和契机,过去我们的新闻记者是计划的记者,是体制内记者。

由于历史很短,前十几年的改革也是摸着石头的,后十年的转轨又变得极为复杂,各种利益冲突、新旧冲突、资产膨胀与贫富差距等等,就显得中国的专业财经记者很少,很多都不专业。我跟很多经济学家聊天时,就有经济学家跟我提起这一问题,有些记者连基本的经济术语都不懂,他们跟经济学家聊天采访就很困难,你不能让经济学家停下来,跟你解释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这些记者就不能和经济学家进行平等对话,因此课下的功夫很是重要。你们学校是第一个开设财经新闻这个专业,这很好,财经新闻这一块值得你们去好好学习。

记,您刚刚有谈到,您原来是学中文的,但为什么您现在成了财经记者呢?是出于兴趣还是在中国经济崛起这个大背景下的大势所趋?

钟:肯定是有兴趣,我喜欢弄清楚一些事情,前前后后的背景原因,关心国家大事,喜欢去现场分析。而且,中国转轨能有几回?何况财经新闻一直都是主流新闻,你想,60年代以前的人都没有这个机会,前辈没有走过的路,由我们来走,我们有一种兴奋感。这么难得的机会下,我要懂得去争取,去把握,去记录这个伟大的时代。我一直都想成为一个比较不错的财经记者

记:您从中文转到新闻,会觉得有所损失吗?

钟:不会,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其实在大学学到的知识在将来的工作用不到10%。但是,一路走来,在大学时,老师教你的是方法论,你的人生观,价值观都在大学确立了。读书,接受正统的教育,只是基础,像我,也是一路慢慢走过来的。财经新闻是个很难的东西,它有门槛,你得清楚来龙去脉,如为什么加息降息,如何实行宏观调控,为什么要有创业板,在这个体制下,市场如何运作等等。甚至有人说,要是把中国的事情搞清楚,都可以获诺贝尔学奖了。财经新闻背后的东西很有趣,靠自己摸索,我非常感兴趣,不存在什么损失。我刚开始接触财经新闻,也是一个慢慢进步的过程,先学一些边缘,像股票不懂,就学彩票,金融不懂,就先跑产经,这个转型我也用了6-8年的时间去搞清楚,最后从微观企业到中观产业到宏观经济,形成一套系统。每一次采访写作都是学习,和经济学家一起学习。有时候我们提出的问题,经济学家他们都没有思考过,这就是一个相互学习的过程。从这个层面上说,新闻记者在推进经济学界的思考和研究,在督促着经济的发展。我原来在国家信息中心,在发改委工作,我有机会从一个比较高的层面看问题,从宏观上看问题。我的兴趣让我觉得新闻很有趣,我在做我喜欢的事情,这很开心。

记:有人说,中国财经新闻发展慢于中国经济发展,而财经新闻却是经济发展的指向标,对经济的发展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其原因不仅仅是缺少有能力的财经记者,作为一位专家型的财经记者,您怎么看待这一奇怪的现象?

钟:所有的新闻都慢于客观的发展。因为只有等事情发生了,你才能去报道,这就是新闻的真实性问题。从78年改革以来,中国在慢慢地转轨,摸着石头过河,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时间被拉长了,一步一步走,不能操之过急,中国的奇迹也就是这么发生的。不像西方,如果你了解俄罗斯,苏联,你就会知道,他们的休克疗法,利益的冲突,寡头利益的分割,那是瞬间地崩塌,不能避免地带来了瓦解。像我们现在,这些宏观微观的,地方和中央的,国企和民企的,国进民退问题,贫富差距,利益的分割转化、、、这都需要新闻人懂得如何看待,要真实地纪录,敢于面对机会和挑战。我们的改革是从经济开始,新闻和金融都慢于经济的发展。因为,新闻关乎国家的喉舌,金融关乎国家的命脉。尤其是在我们国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国家,我们不能草率行事。中国经济转轨的最后一道鬼门关就是金融发展,在产业链的高端,我们要改变发展方式,要升级,我们不能总给美国人打工,美国人发货币,我们来制造他们需要的东西,赚取大量外汇,但又不会花,然后,又要跟美国人谈判,美国人要求我们人民币升值,这就是我们的魔咒,美元发多了,就会通货膨胀,他们的第三产业,衍生品发达,金融杠杆利很高放大100倍以上,而金融危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瞬间爆发的,我们的杠杆利低,而且,我们的期货市场没放开,我们对未来没有安全感,中国人储蓄,美国人来替我们消费,我们产业链要升级,经济转型,金融第三产业要升级,我们的社保体系、教育、医疗都要完善。要有专家型的财经记者,从微观上来说,公司的财务报表要会看,宏观上说,了解产业政策,在于专业的知识外,要有锐利的眼光,有专门的分析工具,分析方法,这也是专业财经记者少的原因。

记:作一名普通的公民,我们当然希望经济平稳发展,希望太平盛世,但作为记者,又希望能抓到好的新闻点,换个角度来说,经济的动荡,相对会有更好更大的新闻点,您是如何处理这种相对矛盾的心理呢?

钟:这只是一个很微观的问题,从宏观上讲,不存在这个问题,在和平年代就没有好新闻吗?这只是不同的主题,不同的报道对象而已。在激荡的年代,每个新闻人都是很激动的,每件事都要搞清楚。转轨就这一次,这是时代赋予我们的使命,责任感和纪录的机会。因为事情发生了,这是客观存在,我们就去客观地报道,而已。我认为,一个新闻记者不具备这么大的能力,它不能导致危机爆发,它只是客观地报道。但是,有没有促进的可能呢?或者说是一个导火索,引爆了定时炸弹。有的,举个例子,德隆企业,是一家产业与金融结合的企业,在其资金链未断的情况下,我们根据一些数据分析,他可能资金链要断裂,有资本不良运作,我们就做一个很小的报道,结果,它就真的撑不住了。你说,这怎么解释呢?我愿意这么说,是记者把它内在的危险报道了,只是客观地报道了。不然,你若是掩盖危机,将祸及面更大 ,因为金融是有传染性的,就像一家银行发生了挤兑,多家银行就会跟着遭殃一样,这就放大了危险系数,因此从安全上要求国家强有力的监督和管制,不能因为经营不善而绑架整个中国经济。德隆的倒闭是迟早的,因此,报道它只是导火索,炸弹是客观存在。

记:财经新闻永远都会深深地触动人们的神经,经济永远都是最敏感的话题,假如有一天,您接触到一个经济阴谋内幕,但若深入调查,危险系数很高,有时甚至是生命危险,在新闻价值和生命价值之间,您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您的衡量标准是什么呢?

钟:这个问题问得挺好。这是一种矛盾,先行者常常变成先烈,这是悲剧。走在前面的很多优秀的记者,其实是一个弱势群体,因为我们的法律不能保护我们优秀的记者,激励他们,崇高的荣誉和经济补偿。记者也需要保护,生命的意义,追求真相的代价,客观地报道是记者的原则。但是,由于存在这一矛盾,有些记者就开始在这一行业混,亵渎记者这一神圣的职业。他们拿了封口费,只字不提,形成恶性循环,危害更多无辜的百姓。但是,有没有什么事达到你非得用生命捍卫呢?我觉得记者也要懂得变通,就拿03年来说,当时经济过热,国家关了铁本,我深入其中再调查,但是记者的身份甚至都不能说,费了多番功夫才弄清楚这里面的事,现在回想起来挺后怕的;又比如,我之前去唐山,唐山有一追债致死事件,死了11人,是大事啊!但是内部封锁消息,但我通过有关途径知道此事,基于记者的敏感,我想拿到第一手资料,我就假扮成要买墓地的商人,我从死者家属入手,才能进去墓地考察,但又不能透露自己是记者,又要录音,以便证实我不是胡说,挺难的。这里面有很多的潜规则,你要去熟悉。另外,这对你的写作能力,思辨能力,格局观等,都有一定的要求。因为,你的稿件要发得出来,才有影响啊!因此,要用技巧,在生命和新闻之间,两者都要慎重衡量,要珍惜生命,也要尽量追求新闻的真实客观报道。

记:近年来财经媒体发展加快,中央电视台也把经济频道改版成财经频道,其中的原因,您否略谈一二?

钟:这跟他们的定位有关,“经济新闻”这一名词是第一代计划经济的人说的,中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经济这一概念太广,太泛,无所不包。但财经不同,他有侧重点,资本,金融,宏微观经济,企业财务运作,股市行情等等,只能说,他们定位的更精准了。

记:那您能否谈谈财经媒体今后的发展趋势?

钟:一种是媒体集团。如中央电视台,它要有电台,有网络,有报纸杂志,进行全链条运作,再如第一财经集团,有一财周刊,一财日报,电视等等。还有一个趋势:小媒体运作。就是专门为一些行业机构运作的媒体,如银行家、银行界,专门整合业内资源,经营运作定位都是指向这个方面,用独立的渠道为银行提供专门的研究报告、咨询服务、媒体服务,这是一种垂直型的媒体运作,有特定的圈子,是完全垂直型的链条,完全融入一个特定的产业链。还有一种是趋向于渠道垄断型的。如在航空领域,在列车上,在出租车上,但这不是绝对垄断,还是有相对竞争,因为大环境是竞争的,经营管理者要有危机意识,不可能跟外界脱节,只是相对竞争快慢强弱的问题。

记:谢谢您抽空接受我的采访,您的不吝赐教让我受益匪浅,谢谢您!

钟:不客气,希望你以后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财经记者。

 

钟加勇简介:

钟加勇曾在国家信息中心信息部、商务周刊和中国企业家工作,现为职业传媒人、财经评论员,开富网总编辑、银联信公关事业部总监。

1999-2003,国家信息中心信息资源部,参与创办《财经界》杂志;

2003-2006,商务周刊杂志高级记者;

2006-2007,中国企业家杂志财经组召集人;

2008至今,开富网总编辑、银联信公共事业部总监。

他的采访和写作主要经历有:

1.对2003年来经济过热和宏观调控的系列报道,包括《中国经济过热大争论》(2003年7月)、《中国经济如何灭火》(2004年5月)等,因此受中央电视台经济频道邀请参与录制了《记者见证2004中国经济》节目。

2.力图从资金流向和全局的角度进行差异化报道,做了《陈久霖揭秘》(封面文章)和《汇率改变一个世界》(专题)、《2007新金融版图》(专题)等长篇文章;
3,对中国区域经济报道作了深入探索,比如《800里长江商业行记》(特别报道)、《浦东转身》、《海南复苏》(封面文章)、《厦门新世界》(封面文章)等;
4,对中国经济转轨做深入剖析,一系列“重思改革”(后改成“改革论衡”)的专家访谈引起广泛关注,包括《从俄罗斯的不幸中窥探中国国企改革》、《贫富差距源自“权力掠夺”》等;
5,在和谐社会提出前夕,写出了《让穷人分享中国的GDP》,两会期间广为转载和讨论;轰动全国的戴国芳案庭审之际,深入常州采访,写出《铁本再调查》(封面文章),被《中国领导文库》收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