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荐于昊燕著《童年经验方式－－贫穷与文学叙述之老舍个案研究》序

   

            《贫穷的赏与罚》序

　　　　　　　　　　　　　　　　　　　　　舒　乙

《贫穷的赏与罚—贫穷童年经验与文学创作之老舍个案分析》是于昊燕在她的博士论文基础上完成的一部学术著作。2008年夏初该论文在河南大学顺 利通过博士学位答辩。

过了不到一年，于昊燕将她的论文的面目几乎整个变了个样，变得更加好看了，大大出乎我的意外。

在这部修改过和充实过的论文里，我发现它在写法上有以下三点是尤其值得肯定的：

一.                       极有条理。本来，文学类论文也应该写得有条理，但可惜往往并不如此，足见文学类学术论文写得有条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不是一件普遍的事；可是于昊燕却办到了。在这部书稿里，她的条理性极为清晰。这说明于昊燕的逻辑思维能力比较强，脑子清楚，以至剖析起来层次分明，头头是道。论文能做到循序渐进，深入浅出，既不拖泥带水，也不含含糊糊，亮出来皮是皮，瓤是瓤，层层剥开，一目了然，清清爽爽。

二.                       通俗易懂。于昊燕这部著作的文风很好，一点没有“学院腔”，刻意远离那种绕着脖子说话的“深沉腔”。她的句子不长，能上口朗读，没有“翻译味”，读起来挺舒服，耐看，一点也不讨人厌，和她论述的对象老舍先生本人的文风很合拍。从这点出发，这部书应该被界定为一部别开生面的值得誇奖的好学术书。我以为，把文学内容的学术论文写成这个样子，应该说是一次突破，值得庆贺。

三.                       处处有根据。在这部书里，几乎每一句话都有根有据，有案可查，很扎实。足见写的时候是下了大功夫的。里面既有文献调查，又有社会考察，其周密的程度达到了滴水不漏的程度，非常严谨，把本研究题目范围内的资料几乎一网打尽，扎扎实实地予以占领。做到了欲开辟一块地，就真把它吃下来，细细咀嚼，别人无需再去耕耘了的地步。这是一种从事研究工作的应有的科学态度，我很欣赏；做得这么好，也是我很推崇的。

　　写法上，文风上，态度上，有这三大特点。足矣，已经是很大的胜利了。

再来谈内容。

研究老舍先生的贫穷的童年，是我多年来一直推荐的题目，我自己也曾剖析过一二，以为是阅读老舍、了解老舍、懂得老舍的一个极为重要的窗口。

终于，有人把它拣了起来，这就是于昊燕的博士论文。

我很高兴。

而且，她又做得很好，特别是答辩之后，重写一遍，文风大变，篇幅也加大了，充实了，从形式到内容都更美了。

我由衷地高兴。

《贫穷的赏与罚》是真正从事研究老舍贫穷童年课题的首部著作，像任何首部一样，具有开创性，开辟了一块领地。其价值就在于它认定了这样一个事实：老舍的童年是在贫穷中度过的。对这样一个事实，有的人并不知道，有的人表示怀疑，提出质疑，甚至持否定态度。直至最近，有的学者还在写文章，基本持否定态度。

这就需要认真对待了。

这就需要用事实说话了。

于昊燕这部著作的价值就在于它做出的结论：老舍的确出身于贫苦的北京满族家庭。1900年夏发生了八国联军攻占北京的历史事件，这件事让老舍的家庭蒙受了重大损失，他的父亲牺牲在和八国联军战斗的巷战之中，从此，这家人家跌入了贫穷的境地，这时，老舍不足一岁。当然，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了清朝，更把这家人澈底推到了贫穷的低谷。

老舍贫穷的童年完全是社会因素导致的。他的家就像一条被扔到波涛汹涌的大海里的小船，只有挣扎的份和受苦的份。

幸亏，靠了偶然的客观条件和異乎寻常的主观努力，他挣扎了出来。

这样的人是不多的，其中日后成了作家的，更是少而又少，成了杰出的大作家的，大概只有一人，就是老舍先生，完全是一个“个案”。

既然是个“例外”，到后来就一定有其极为特别的影响，特别是对一位作家而言，可谓作用深远。这就是于昊燕著作中着力研究的第二个内容。

她的结论是：老舍的贫苦出身对他的著作有着至关重要的长远影响，乃至，他的人生观，他的生死观，他对待穷人的态度，他的喜怒哀乐，他的为人，他的品德，全来自他幼年时清苦的童年。

当然，不止于此，于氏的分析把老舍特质的形式还归功于“五四”新文化运动所付于他的民本主义思想，科学和民主的理念，以及老舍个人拥有的注重奉献和牺牲的精神，和为国家的现代化及民众思想的重铸而苦修锻造的良心。

这样，就解释了老舍的勤劳；

　　　　　　　老舍的严肃；

老舍的背起“两个十字架”的使命感；

老舍的一九四九年以后的艺术青春；

为什么老舍能成为唯一的有两个创作高峰的中国作家；

和老舍的死。

这样，由生到死，用一根线，把老舍的一生穿了起来。

是不是很好？很漂亮！

 

　　　　　　云南大学出版社，2009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