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杂志的精神分裂症


《财经》杂志的精神分裂症

陈永苗

《上海国资》2009年第12期

119日上午,《财经》杂志主编胡舒立正式向母公司——— 中国证券市场研究设计中心提交辞呈,另有消息证实,胡舒立去职后,将赴任广东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院长。胡舒立作为“中国财经记者第一人”,财经系改革符号人物,《财经》作为重要改革阵地,在胡舒立辞职风波中,凸显出来。

单纯财经新闻已经没有90年代那种高附加值,也就是被寄托的渴望带来的宏大效应。《财经》杂志如今凭借得以出名的,并不是财经报道或者其政策法律解读,而是银广夏案件等几个财经与时政社会交叉的重大案子。也就是说,《财经》杂志影响越来越来自财经本身之外。所以《第一财经》作为“大财经”来包裹时政社会,具有足够的延展性,给新闻的深度和方向,带来足够大的空间。

《财经》以其全景式的报道方式透析“琼民源事件”,披露“基金黑幕”,揭发“银广夏”,掀开“庄家吕梁”、“亿安科技”、“蓝日”、“德隆”等一系列黑幕,震惊全国。有人认为,现在回转头来看《财经》的揭黑报道,其对中国证券市场造成的影响可谓深远。1998年“君安震荡”,将中国百姓对券商的崇拜打垮;2000年“基金黑幕”将中国百姓对公募基金的信赖击碎;2001年“庄家吕梁”将中国百姓对私募基金的痛恨煽动到极点;而接下来016月,正是A2245点的时候,“亿安科技”出台,A股信心开始涣散,掉头向下;到8A股稍微反弹一下,“银广夏”宜将乘勇追穷寇,中国百姓对上市公司的信心完全崩溃。此后,贱卖银行1万亿,贱卖其他国产至少还有1万亿的五年慢慢大熊市,就此开始。

这是让人们记住《财经》的地方。还有一个《财经》杂志和胡舒立努力让人记住的地方,而人们偏偏记不住的地方,那就是《财经》一直做着从经济自由跳跃进入政治自由的财经系改革梦想。著名评论人士莫之许说,从王志东到黄光裕,细数《财经》的封面故事,这类近乎弘扬的主题,或许要远远超过所谓的揭露性报道。真是有心插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在《财经》和胡舒立身上这种阴阳二气的吊诡,呈现出互相支撑和互相对立,从而是对立综合的复杂局面。一开始《财经》就是为财经系改革梦想而生,可是寄托在这个方向的新闻努力,如泥牛入海,反响寥寥。

到了后来,那一些站在改革梦想对立面,足以否定改革梦想的揭黑新闻为《财经》赢得巨大声誉,媒体地位和收入,于是财经系人物们又开始膨胀起来财经系改革梦想。改革的负面新闻,反而支撑了改革,这是很其奇怪的逻辑。《财经》揭黑新闻,足以使改革梦想破产,让人觉得中国改革,尤其是金融改革肮脏程度,超过《红楼梦》中的贾府,甚至污染了门前的两个石头狮子。《财经》揭黑新闻影响越大,对中国改革是摧毁性的打击越大。可是财经系人物又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把揭黑新闻带来的能量,寄托在《财经》上,用来推动改革或者财经改革。

可以说《财经》是一个以改革为名,本质上反改革的重要阵地,可是被当作以反改革为名,本质上改革改革的重要阵地。《财经》是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当财经金融还具有高附加值,被寄托广泛期待,也就是财经系改革梦想还没破产,这时“卖狗肉”可以帮助“羊头”高高挂起,“卖狗肉”和“吃狗肉”的人,也希望“挂羊头”,意识不到其中的对立性。可是当财经系改革梦想破产,遭遇金融危机,民生问题成为首要政治问题,这时候“羊头”再也挂不住了,长期以来“吃狗肉”的人,就发现自己嘴里吃的是狗肉,而不是羊头,而定睛一看,《财经》也就是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

是改革中的产生的重大危机问题,让《财经》名扬四海。清理改革中产生的重大危机问题与反腐败一样,同时是生门和死门。也就是说清理改革中产生的问题,也可能带来改革的新生,也可能带来改革合法性的彻底丧失,反腐败一样,也可能带来官僚机构的净化,也可能带来政权合法性的彻底丧失。《财经》处在生死门的混沌中。

《财经》的精神分裂症并不是特例,而是改革中广泛存在的。《财经》的精神分裂症,也可以说成是改革的精神分裂症。改革中的重大成就,例如深圳特区,是靠集中力量办大事办成的,可以说是改革的对立面或者反改革的力量来造就的。胡舒立从《财经》辞职,可以视为改革与反改革对立综合体破产的标志性事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