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的想象:赣江翻卷涌南海?


 

运河的想象:赣江翻卷涌南海?

 

文∕仲志远

千古文人谈到钱,难免都会觉得有点俗,更耻于经商,鄙视贩夫走卒之流;而一旦抛弃此念,立马便可天高地远,心旷神怡。1082年,江西派诗人黄庭坚在其江西泰和县令任上,某一日与文友闲步赣江之滨,吟诗作赋、恣意挥毫写就《登快阁》一词时,绝对不可能想到身边的江水900多年后几乎会有沧海桑田之感。那时候“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万里归船弄长笛,此心吾与白鸥盟”,而如今江河零落、淤泥充塞,急需筹措巨额资金召集人马车船疏通;两宋时代中国人文景致最繁华的地方——江西,如今虽然也是铁路、公路、航空大致齐备,却会被2008年开春一场意料之外的冰雪挤压得窘迫不已。

20081229,投资约22.19亿元的江西省吉安市泰和县赣江石虎塘航电枢纽工程在南昌宣布开工。这是国家内河高等级航道网——赣江流域六个梯级中的第三梯级,也是规划中的赣粤大运河的控制性工程。1000吨级船闸1座,年单向通过能力880万吨,预留二线船闸。世界银行提供的1亿美元贷款(约合7.18亿元)在其中,几近三分之一,而航运、防洪和电力恰恰切合世界银行扶助绿色生态经济的使命。

江西省素有“吴头楚尾,粤户闽庭”之誉,东面横亘着怀玉山脉、武夷山脉,南部则有绵延东南数省的南岭山脉,西有罗霄山脉、幕阜山脉。全省整个地势为东南陡高,倾斜向西,平坦往北;赣江也是顺着山势自东南蜿蜒而下,倾泻向西,奔涌北去,途中还陆续接纳了抚河、信江、修河和饶河,流贯江西全境;赣州以上是上游,崇山峻岭之间飞流湍急;赣州以下至新干县算是赣江中游,江水翻滚而去;而新干县至鄱阳湖则为下游,江面宽阔,平和舒缓,不紧不慢地流淌,直到融入鄱阳湖,汇聚到长江水系之中。

章、贡两水在赣州汇合为赣江。两水上游源自武夷山和大庾岭的数条江河在崇山峻岭之间逶迤穿行,激流险滩触目可见,窄小处大概只有竹排木筏可在遮天蔽目的青山绿水中撑转自如,像电影《闪闪的红星》诵唱1930年代中央苏区的红色歌谣描写的那样:“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

南宋词人辛弃疾早就有此体会,“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11756月,辛弃疾出任江西提点刑狱一职,统领辖内诸军,督捕围剿当年湖北茶贩赖文政揭竿啸聚后流窜湖南、江西的主力,从临安赶赴赣南任上,驻节赣州一年有余。隔年,他追剿时路过吉安市万安县造口渡,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遥想47年前,隆祐太后被金兵追得像野鸡一样亡命南窜,逆赣江而上,在此弃舟登岸,慌不择路,乘着所谓的“御轿”一头扎进了赣州……辛弃疾于是挥笔题写《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一词。

……自从京杭大运河凿通之后,海河就连接上了长江水系及其第二大支流赣江,南北水路从此大半畅通。赣江流域内丰富的木竹、瓷器、药材、山货、茶叶、夏布、纸张和大米等山珍野味顺江而下,运费也颇低廉,江西的商人之所以漂泊四方,是因为赣江鄱阳湖水系的便利,京师王畿,通衢大邑,西南边陲,时时可见“江右商帮”撒豆成兵的踪迹,繁华一时。据学者考证,明清时代的“晋、陕、宁波、山东、广东、福建、洞庭、江右、龙游、徽州十大商帮”中,除了“江右商帮”兴起较早,其余的九大商帮均形成于成化、弘治以后。湖广一带流传着“无赣不成市”的民谚。——此乃闲话。

 

浅滩疏浚或通衢

实际上,流域内丰富的木材,山货,茶叶,也大都依赖于赣江而经营的。白居易在江州任司马时写的《琵琶行》中提到,“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那时候浮梁县盛产好茶,至今也如此。从九江到景德镇浮梁县走的就是鄱阳湖入赣江,再上溯饶河,进入蜿蜒而上的昌江,舍舟登岸之后就是浮梁县境了。……清代徽商运茶前往广州的路线也必得经过赣江,船过樟树镇、万安、赣州、南康、大余等县,然后肩挑背扛,翻越梅岭进入广东省南雄县,再走水路,经南雄、英德县、三水县抵达广州。

铁路、公路尚未铺就之时,前往广州,水路较陆路更为便捷,各省商贾须辗转进入赣江。乾隆年间,赣州市龙南县“妇多织棉、苎为布,贫户恒取其息,以自给养。”棉花则沿赣江“溯流而来”;道光年间,纺织业发展,“木绵布邑人竞织之,或被袄巾带之类,贸于四方。”……其后赣江上游泥沙日淤,河运被铁路和公路取代,热闹了多年的乡土贸易也随历史走入了沉寂。

江西历来就有“七省通衢”之称。赣江系长江水系的第二大支流,也是江西省第一大河流,全长700多公里。不过,近数十年来要么就是枯水季节,要么就是高出警戒线上。据测算,每年有2100万吨泥沙从赣江奔涌而来,泻入鄱阳湖。为了保持通航,江西境内的许多河流不得不年年维修航道,炸礁布标,清除障碍,疏浚浅滩,掏挖泥沙,筑坝护岸,稳定河床。

2002年初,国家交通部和江西省共同投资1.36亿元,历时3年,整治鄱阳湖水域湖口至南昌156公里的首条1000吨级航道,筑坝171座(包括57座新坝),最低水深必须达到22.4,标准为三级航道。2005年年底,疏通整治完毕,1000吨船舶可以从长江驶入鄱阳湖直达南昌。如今鄱阳湖口的通航密度每天达2000艘,成了江西省最繁忙的黄金水道。

南昌至樟树段的整治工程开工于200512月,投资1.3亿元,将原先的五级航道提升为三级航道。这一工程始于南昌市的外州水文站,止于樟树市的赣江公路大桥,全长94公里,20071228日完工验收。连通上了先期完工的南昌至湖口航道,1000吨级的船舶可以从樟树起锚,直达鄱阳湖湖口,再进入长江黄金水道,为赣江沿岸己经形成的钢铁、发电、纺织、造纸、水泥、地矿工业带提供一条具有载量大、运价低、污染小、安全平稳等诸多优势的水上运输大通道。

樟树至吉安段航道整治工程于20031128日正式启动,投资近2亿元,全长151公里,起于吉安市的神岗山,经吉水、峡江、新干,止于樟树市浙赣铁路大桥。赣江通航能力从此可以翻番,增至300吨级。20045月底竣工。樟树至吉安段赣江航道的整治工程进展比其他两段更为顺利。

赣江中下游吉安至鄱阳湖口三个阶段399公里的航道整治,总投资为4亿多元,原计划在2005年枯水期全线竣工,实际上工期也屡有延误,几方筹集资金固然是个难题,何况水利、交通几大部门的扯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再说,如此耗费巨资的工程层层分解之后又像其他工程一样还不知道肥了哪些贪官。不过,至此,5001000吨级船舶可从赣江吉安段直达鄱阳湖口,入长江,驶向沿海。

赣江(赣州—湖口)已列入国家交通部全国水运主通道,规划为三级航道。根据交通部远期规划,赣江或将成为沟通长江和珠江两大水系的“大动脉”,使全国内河高等级航道联网,也使徘徊在“泛珠江三角洲经济圈”与“长江三角洲经济圈”边缘的江西省能够尽快地融入其中。

吉安以下赣江航道的整治,也让赣州的地方官员按捺不住心思了。20053月,赣州的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向江西省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建言,提交了“关于加快赣江中、上游航道整治”的议案。赣州港为江西省六大港口之一,两宋时代赣州造船业已经相当发达,是全国七大造船业中心之一,当年就能造出吃水浅、阻力小,平稳,而且速度快的内河船舶。然而,江西省最大的水电站——万安水电站建成蓄水发电后,河床逐年增高,上游航道水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出入赣州港的船舶不能均衡运行,应尽早整治泰和与万安之间的航段,清除航道内沉积多年的淤泥。

 

始乱终悟山江湖

治湖必先治江,治江必先治山。1983年,江西逐步实施的“山江湖开发治理工程”就是由此而来,面对的就是中国最大的淡水湖——鄱阳湖以及赣江流域。19857月,江西省政府组建了山江湖开发治理委员会。“山是源,江是流,湖为库”——森林植被的破坏是祸及鄱阳湖的根源,山、江、湖彼此相连,唇亡齿寒,祸不单行,赣江鄱阳湖是一个互为因果的大流域生态经济系统。——鄱阳湖生态经济战略从那时拉开了序幕,也符合今天可持续发展的时代潮流。

说起来,20世纪80年代初,乃至6070年代,鄱阳湖的湖面萎缩和生态退化已经相当严重,早已消失了王勃《滕王阁序》里“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景色。省内五河上游滥垦乱伐,森林丧失。赣州市兴国县曾经是1980年代初中国南方水土流失最严重的地区之一,山光、地瘠,沟壑纵横,岩石裸露,生态恶化,盛夏季节的地表温度就高达80多摄氏度,鸡蛋都可以在两三分钟之间烤熟,人称“江南红色沙漠”,村民被迫举家搬离故地迁往他乡。水土流失愈演愈烈,洪涝灾害越加频繁。当地的人们甚至已经发出了“兴国要亡国、宁都要迁都”的调侃之语。赣江源头——赣南山区每年因水土流失引起的泥沙流失多达5000余万吨,随着赣江奔腾而下,沿途又裹挟了其他四条河流带来的泥沙,鄱阳湖不想成为冲积平原都难。

——这一切都有历史的原因。1958年全国大炼钢铁运动,千军万马上山砍柴烧炭,毁灭性地砍伐森林。毛泽东借《送瘟神》诗句传递了当年全民亢奋的豪情壮志,“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随后的三年自然灾害,为了填饱肚子不惜大片毁林开荒,70年代人口增长迅猛,全国大部分地区再度伐林垦荒,森林面积陡然减少,赣南也不例外。据统计数字显示,森林覆盖率从1949年前后的18.35%降至1986年的7.53%。广大农民挣扎在“越穷越垦,越垦越穷”的恶性循环之中。立足于江西来说,南方汛期一贯的连天急雨和暴风骤雨,司空见惯的山洪、滑坡、泥石流又倾泻到了赣江之中。

不过,据江西省社科院院长傅修延教授考证,江西的水土流失从宋代就有了苗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向是无依无靠的民众面对饥饿时的惟一选择。1950-70年代修筑的水库大坝多少还可以蓄水灌溉农田,80年代农村联产承包之后,森林在砍伐之后就失去了原本的蓄水功能,水利设施无人看管,农田干旱、粮食歉收的恶果最终还是报复到了靠天吃饭的农民头上。

在正常的年份,江西境内赣、抚、饶、信、修五大河流汇入鄱阳湖后注入长江,总水量可达1460亿立方米,超过黄河、淮河和海河三河的入海总流量。人为的毁林开荒、放任人口快速增长以及围湖造田……,赣江鄱阳湖流域1980年代水土流失、土壤退化、河道淤积、湿地面积减少等等的生态恶化之举,加剧了湖泊功能下降、生物资源衰减、水旱灾害频繁,农民因灾害频繁而徘徊在贫苦的边缘。在赣南生活过的人都知道,80年代前后的城镇随处可见挑柴进城叫卖的农民,——这是换取油盐酱醋的活钱;而在砍伐森林更为严重的兴国、瑞金等地,“附近的山上光秃秃的,连树根都被挖出来当柴烧了。砍柴砍到了几十里地以外。”

山江湖工程大规模地实施了退耕还林、退田还湖、移民建镇、加固干堤等项目,将山区以及丘陵的小流域综合治理,重建区域生态系统,使之走入良性循环,江河湖泊也有了“绿色屏障”;大力推广生态农业、绿色食品与清洁能源。国家有关部委与联合国、欧盟、世界银行、世界自然基金会、国际农发基金等纷纷予以贷款援助。养猪、制沼、种果的绿色生态农业在赣南取得了良好效益,已逐步向全省推开。

1980年代中期,江西全省森林覆盖率只有31.5%。今天的江西,全省森林覆盖率已高达60.05%1990年代后,据水文测算,赣江沿岸每年倾入鄱阳湖泥沙的平均量从2406.3万吨减少到了近年来的1409万吨。全省生态示范区的面积占江西省国土面积的57.3%;青山滴翠,碧水奔流,江西恢复了绿水青山的本来面貌。2000年,“山江湖工程”入选德国汉诺威世界博览会;2002年应邀列席了南非举行的全球可持续发展峰会,山江湖工程被联合国专家誉为跨世纪工程和可持续发展的世界典范。

 

咽喉梅关扼南北

南岭山脉自西向东涵盖了五岭,历来是中原与岭南的分水岭。春秋战国时代,长江流域和岭南地区在外人眼里几乎一片混沌,未曾开化,中原地带战乱频频,这里是世外桃源,楚人和越人的繁衍生息之地,一切都与他们无关。秦始皇时代,公元前219年,秦始皇派屠睢为主将、赵佗为副将,率领50万大军征战岭南。屠睢滥杀无辜被当地人处死之后,任嚣接任主帅。前214年,秦军平定岭南。

南岭山脉东西横隔了赣湘与两广,群山之中的低谷不难攀越。所以,穿越五岭进入岭南的通道,《晋书·地理志》曾说“入越之道,必由岭峤,时有五处,故曰五岭”,实际上,五岭未必就是“入岭之途”,较为著名的主要有三条:湘江、灵渠、漓江一线,潇水、贺江一线,大庾岭、浈江一线。

灵渠是公元前217年秦军开凿的,沟通湘江与漓江,是当时进入岭南的唯一水路。秦军凭借此道输送粮草,攻入岭南。然而,据考证,秦代开凿只是一条水渠,仅适用小船,运输量不大。漓江河谷穿行于峰林石山之间,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河谷下面有地下河,常有漏水,易成险滩。即使商贸运输也很少见。唐宋之后灵渠有过十多次大修,明朝中叶漓江险滩多次疏通之后,航行略微安全一些。

潇水、贺江线又称潇贺古道,是灵渠开凿之后另辟的一条水陆路,陆路约170公里,北连潇水,南接贺江。开辟此道,可能就因为深谙灵渠和漓江的航运弊端,而贺江的通航条件好于漓江,与潇水的分水岭恰好是萌渚岭和都庞岭之间的缺口,实际上也就是平地。所以开辟之后就成了当时“一条最有利的南北运输大道”。

然而,从商贸的角度来说,无论湘漓一线还是潇贺古道,都偏向了广西,离岭南商贸重镇广州甚远,中原商贾出入岭南,就得颇费一番考虑了。不过,唐宋时代都以广州为市舶开放口岸,洪州(南昌)聚居了不少腰缠万贯的胡商(西亚、中亚商人),他们多半还是沿赣江溯水而南,先抵达虔州(赣州)。虔州设造船场,“日成一舟,率以为常”,“赣江源头,籍舟楫之利,北扼中州,南抚百粤,东接八闽,西连三湘。”——大庾岭通道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国际商旅交通线。

大庾岭上横浦关(梅关),故称横浦之道或梅关古道,约长8公里。秦军入粤时开通的一条陆路,行军打仗方便,商贸运输略逊于水路。西汉初年,也即前204年,被毛泽东谑称为“南下干部第一人”的赵佗占据岭南,创立南越国时切断了这一要道,后来年久失修;唐朝时“载则曾不容轨,运则负之以背”,岭南韶关人张九龄是开元盛世的最后一位名相,716年辞官返乡,上书力谏唐玄宗,提出重新开凿山道,主持修路,设为驿站,使之成为一条“坦坦而方五轨”的南北通道。——为岭南与中原之间最便捷的驿道。中原文化和岭南文化碰撞交汇。此后数百年来,古道上商旅马队络绎不绝,沿途客栈馆舍、茶坊酒肆,鳞次栉比,繁华空前。五代之后中国经济重心东移,进出岭南的人多走这条通道。实际上,五代至两宋之际,正是客家民系发轫之时。北宋嘉祐年间重修故道,聚居在江西各地尤其是赣州一带的商人往往跨越梅关进入岭南。

大庾岭为南岭山脉中五岭之一,赣江和北江的分水岭,又名梅岭,绵延于赣粤两省,东西走向,山势崎岖陡峻。气候湿润,森林繁茂,浓荫蔽日,沟谷地带系中亚热带雨林,附生植物发达,藤本植物甚多,苔藓植物亦丰。山口海拔430米,一向为南北交通咽喉。每逢寒冬腊月,梅花遍地盛开,岭南岭北气候差异大,“梅岭多梅,南枝花落,北枝始花,一样春风,两般景色”。近代以来,小梅关修通赣粤公路后,旧道遂废。

自大庾岭开辟为交通驿道至1936年粤汉铁路(广州至武昌)通车前,赣江一直是联系长江和珠江两大流域最主要的通道。1840年鸦片战争失利之后,晚清政府被迫签订《南京条约》,上海、宁波、福州、厦门、广州五大通商口岸对外开放,水运明显优于陆运的便利促使中国近代经济重心逐步由广州转向上海;1916年南浔铁路(九江至南昌)开通,内陆河运也开始让位于海运,往日繁忙的赣江航运也随之衰落了下来。

 

京杭赣粤可坦途

“赣水出聂都山,东北流,入彭泽西也。”——成书于春秋战国时代的《山海经》如是记载它的西源头。先秦时赣江被称为杨汉(扬汉),汉代为湖汉,赣有时亦写作“灨”。南朝刘宋时期的雷次宗《豫章记》称,赣江古为豫章水,南昌别名豫章城其实也是因为这水而得名的。不过,南昌地区亦曾将家门口的赣江称之为章江,如章江渡口、章江晓渡……就这样叫顺了口,可见章江(不是源头上的那个章江)还是古代赣江南昌段的别称。

赣江的西源章水源于大庾岭,而东源贡水则出自武夷山区的赣源岽。人们热议了多年的赣粤(粤赣)运河就在广东南雄与江西信丰之间。逆贡水行舟而南,很快就进入桃江,到了信丰县城后,从信丰河掉头折向西河,在梨坑与深坑之间开挖河道,使西河与小河贯通,已经接近了粤赣边界的分水岭——积善亭,此处再度开挖一段即可与广东北江支流浈水上游的孔江水库相连,长江水系与珠江水系就此接通,江河直达,湖海连通,最终从广东珠江奔涌出海,京杭大运河也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3187 公里的“京广大运河”,淮河、黄河、海河从此连成一片,四通八达的全国水上交通运输网络也将呼之欲出。一般来说,信丰河段常年都可通行3050吨级的船舶,河道整治之后,航运能力也可翻番,只需挖掘两段驳接的河道便可大功告成。据专家论证,赣粤大运河的天然条件远远优于莱茵多瑙运河。

贯通赣粤大运河,可使以往自长江水系绕行东海、南海的船舶缩短1204公里,极大地降低了航行的成本,内河航运向来费用低,运量大,环保节能,是其他运输行业所不能替代的,而且也会给南北水道沿岸的工业和货运带来极大的便利。江西省航务管理局赣州分局航道科的杨姓人士对记者说,赣粤大运河早在20世纪20年代孙中山先生的《建国方略》已有过寥寥几个字的提要,30年代国民政府也曾一度筹划;80年代以来,交通部、江西省和广东省联合派员就此做过研讨,各界人士又数度重提,赣州航务局至今还留存着80年代的运河规划图。对于这一运河,赣州方面的愿望最为迫切,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也多次为此事提交过议案;而广东北江韶关段自韶关市以下可航行1000吨级的船舶,韶关市委、市政府2007年虽然也提出过“粤北经济强市”的战略,但还未意识到水运的迫切,2008年遭遇的那一场毫不起眼、出乎意料的雪灾而使得铁路、公路、飞机航班陷入瘫痪,终于有所警醒。在他们看来,修建粤赣大运河,就是开凿一条永不结冰的路。

据国家交通运输部内部人士透露,2002年的全国政协九届五次会议,政协委员、交通部海事局副局长刘德洪就提交过提案,建议开通粤赣运河;民间的议论就更多了,但多半还是停留在设想之中,最新的规划尚未出台,至少还没有听说;就像京杭大运河一样也一直有人提议修复,但迄今也没有明确的消息;1995年,赣江就被纳入国家水运主道,至今应该还没有赣粤运河的规划,而交通部1995年以前的规划图恐怕都只能去档案馆查阅了。但他认为,江西、广东两地省市一级的航务局倒可能有了新的规划。

翻翻历史可能会了解得更为详尽,最早提出赣粤大运河的是在江西民间名声极大的明代大学士、吉安吉水县才子解缙。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读到一份《通水利疏》的奏折,赶紧写了一篇《疏源记》附在其后,一并呈报给皇帝。他觉得“水利之兴,盖所以福斯民而泽天下者也”。意犹未尽之余,又赋《疏源诗》:“一封书奏罢,万里尽疏通。泽及长沮稼,名成大禹功。渊源无尽夜,歌咏遍西东。足慰三农望,从兹乐岁丰。”

解缙开凿赣粤运河的设想,是想将赣江水与北江水用于农田灌溉。他甚至还和同僚亲赴大庾岭南北调查勘测,作出了开凿赣粤运河的具体规划。14151月,南方各省旱情触目惊心,解缙眼见赣江流经之处只剩涓涓细流,沿途随处可见乞讨之人,又拟写了《请凿赣江通南北》的奏折,建议朝廷凿赣江通南北,引水灌田,解除旱情。

从解缙的时代至今已近600年,赣粤大运河始终是一个悬想。19969月,京九铁路通车,穿越江西境内南北26个县、市、区,长达700余公里,占全线总长近三分之一,而沿途停靠的站台有限;近几年,全省已建成了昌九、昌樟、温厚、九景、黎温、赣粤等多条高速公路,但过多的收费站也使其好像患了肠梗阻;江西现有4个民用航空港,开通了飞往北京、上海、香港等地的几十条航线,然而航班周期之长也令人不敢恭维。赣粤大运河有其独特的便利优势,铁路、航空、高速公路绝不可能越俎代庖。在综合国力和物力财力充裕的今天,重弹老调或许不是什么奢侈之谈。(刊发于09年04期世界博览杂志,惨遭无知编辑的强暴与蹂躏,删节不少,标题也被改为平朴、毫无人文色彩的《重启江西大水运》,今次恢复全文,转载务请注明作者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