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韩国国会再次上演了一场持续数日的暴力冲突，议员们在国会大厦里动用灭火器攻击对方，用工具砸门，然后冲进用桌椅封堵的会议室。国会会议室内一片狼藉，混乱得像经历了一场鏖战的战场。此次冲突起因于一党独大的大国家党议员试图在撇开反对党的情况下单独通过相关法案，而最大的反对党——民主党则声称，将誓死抵制在未经朝野充分协商的情况下强行通过法案。

韩国国会里发生暴力冲突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去年总统选举（12月19日）的前一周，国会大厦里也闹了3天的武力对峙。时为在野党、也是少数党的大国家党为了阻止执政的民主党强行表决通过调查大国家党总统候选人李明博的《BBK案检察官弹劾案》和《BBK案特别检察法案》，事前霸占了国会会场，并用铁链和家具封锁所有通往会场的大门，由此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

两次典型冲突的不同点是朝野两大政党互换了角色，但是谁都没有改变攻击、好斗的根性。在象征民主主义和制定法律的国会里，竟然发生如此低劣的违法行为，难免让人对韩国的民主主义水平感到失望，也给世人留下了茶余饭后的笑柄。

有人说，韩国国会的议员冲突是因为不同政党代表着不同的利益集团，各自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难免存在冲突和对立。这种解释太泛，没有任何说服力。因为世界各国的政党都有类似的属性，但未必都会发生类似韩国这样的冲突。也有人说，各大政党的议员们在国会里作出“出轨”的行动，这本身就是民主主义的一种表现。这句话的确没错，但却是对民主主义的曲解。

实际上，韩国国会出现的暴力冲突是很多新兴民主主义国家都普遍存在的一个现象，只不过韩国国会里闹得比较张扬。笔者认为，韩国实现民主化不过20余年，民主化水平仍停留在强制性的制度约束层面上，没有从观念上深入到自律层面。1987年修宪的主要目的是防止独裁政权的再现，从这一点来说，韩国制度性民主化是成功和成熟的。也正因为这一点，很多人将民主化和反对独裁等同了起来，认为只要不是独裁的，就一定是民主的。

当然，韩国的国会议员们是赞同“少数服从多数”民主原则的，但似乎只有在自己是多数党的时候才这样。当自身沦落为少数的时候，就不愿轻易服从了。本次国会中，大国家党拥有299个议席中的172席，一旦在同反对党的协商出现僵局时，就自然产生滥用多数权力独家经营，甚至“报复”少数的诱惑。

与此相一致的是，作为少数党的反对党不仅不轻易服从多数党，而且动员各种方法牵制多数党。如果牵制不了，或者感觉到自身面临生存危机时，反对党就宣布收起“代议民主主义”，进而采取“为了反对而反对”，或其它极具攻击性的手段以示自身的存在。此前的国会冲突也大多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韩国国会的多数党很少尊重“民主是以多数决定、同时尊重个人与少数人的权利”的原则。正如英国法律哲学家哈特（H.L.A.Hart）所说，权力掌握在多数人手里的民主原则，并不意味掌握权力的多数可以不尊重少数的意志。否则，就算不上真正的“民主”，只能称之为“多数人的暴政”。

韩国国会出现的暴力冲突归根结底是支撑议会民主的主要政党造成的。韩国政党至今仍没有摆脱封建社会的帮派性质，而且表现出强烈的反民主倾向。因为很多政党都是依靠个人忠诚和地域出身结成的，而不是政策和理念。比如，大国家党、民主党和自由先进党分别控制着岭南地区、湖南地区和中部的忠清南道，这些政党的核心人物也都是当地出身，并且通过个人忠诚和“某种交易”来维系另一层关系。

此外，韩国政客们创立新政党，每次大选或国会选举前后都会有数十个政党新陈代谢。如大国家党前总裁李会昌为了参加总统竞选，从大国家党里分裂出来另立山头；不满李明博一派打压政策的大国家党议员也创建拥护朴槿惠的新党参加议员选举。

韩国一直被认为是亚洲的四小龙之一，也是成功的新兴民主主义国家，但国会的表现反映出其离成熟的民主主义尚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文中所述仅代表他个人观点，不代表朝鲜日报中文网观点）

詹德斌 专栏撰稿人 | 复旦大学国际政治学博士，现任复旦大学韩国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韩国长安大学讲师。在中韩两国的主要报纸、杂志和学术刊上撰文数百篇，是一位精通于韩半岛问题的“韩国通”。邮箱：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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