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发展模式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改革30年来,我们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逐步形成了独特的发展模式。在这次世界金融危机中,我们虽然也受到冲击,但是波动的幅度比较小,而且还率先复苏,不过也暴露出不少问题。一是产能过剩问题突出;二是资金巨额过剩。为了救市,我们也放开手脚投入巨额资金,全力以赴启动消费,虽然略有起色,但是成效不是非常突出,出口情况继续恶化,外需转到内需非常困难。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大矛盾:一是产能过剩突出,可是我们还要加大投入,会不会因此而造成产能过剩更加突出?二巨额资金过剩,我们的银行是好好的,资金充足,最近放了那么多信贷,可是却止不住生产滑坡的势头。这是为什么?
改革30年来,我们的经济发展是非常突出的,国家变化日新月异。城市美了,交通变了,人们的生活也大大改善,可是为什么启动内需那么困难?一方面是因为建立社会保障体系刚刚起步,社会保障的覆盖面宽了,但是社会保障的水平却是很低的,还没有能够解决大家的后顾之忧,没有达到大家可放开手脚尽兴消费的时候。更重要的,这几年,我国经济发展的确很快,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但大多数人只能生活有所改善,不能说“富”了!中国储蓄率比其他国家高得多,高达国内生产总值的一半。但中国的家庭储蓄仅占国内生产总值的20%,来自企业的大公司的储蓄高非比寻常。而雇用着80%的工人的中小企业获得银行贷款的机会却非常小。这几年,我们的消费率不是上升而是下降的。在亚洲金融危机后消费占GDP的比重迅速下降,从过去接近60%的水平逐渐降低到2007年居民的消费率仅为35﹒4%。这一水平比发达国家低了30个百分点,是改革开放以来的最低点。职工工资占GDP的比重,由最高时1980年的17%不断下降到2007年的11%。中国社会的贫富差距已突破了合理的限度,统计显示,总人口中20%的最低收入人口占收入的份额仅为4.7%,而总人口中20%的最高收入人口占总收入的份额高达50%。这突出表现在收入份额差距和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进一步拉大、东中西部地区居民收入差距过大、高低收入群体差距悬殊。2006年,城镇居民中20%最高收入组(25410.8元)是20%最低收入组(4567.1元)的5.6倍;农村居民中20%最高收入组(8474.8元)是20%最低收入组(1182.5元)的7.2倍。城乡两极分化严重。我们有巨额资金过剩,而中小企业资金却十分紧缺;我们有2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70%变成了美国资产,借给美国人用。我们在世界金融危机中所遇到的是产能过剩与资金过剩;经济高速发展与消费率下降都缠在一起了,优势被劣势“冲销”掉了!,我们的发展模式遇到了麻烦!
其中一个重要根源在分配体制。既表现在国家分得过多,也表现在初次分配不够公平——过于倚重效率考虑,导致部分人收入太低。初看起来,国家多拿一些似乎无可厚非,但是事实证明,长此以往,也是不可持续的。
先看国有企业。我国是以公有制为主体的社会主义国家,国有经济占国民收入的总水平约1/3,都是占据国民经济的要害位置,自然受到国家无微不至的关怀。投入多,虽然企业年年利润丰厚,但是返回国家、用于社会保障体系建设、用于提高全民的收入的相对较少。2008年,140家中央企业实现利润6652﹒9亿元。国资委测算,如果剔除去年电力、石油、石化等行业亏损的2660多亿元,中央企业去年实现的利润和2007年的9968﹐5亿元基本持平。中央企业红利上缴的比例分三种类型,其中资源性行业比赛最高,为10%。即便如此,15年来今年是第三次向国家上缴红利。国家对国有企业还是投入多,上缴的红利少,直接制约了国民收入再分配,影响社会保障体系的发育成长。
第二,国家运用手中的权力,通过体制创建、制度制订或直接行政干预,使国民收入分配向国有企业、大企业和国家倾斜。由于我国人民的消费习惯和社会保障体系的局限性,我国储蓄率特别高,约占国民收入的50%。社会闲散资金大多数集中在国有商业银行手中,垄断分配给国有企业和大企业。与此同时,我国的外汇储备增长也非常迅猛,目前已超过2万亿美元。我们的外汇储备占用的是基础货币,也就是靠货币发行,实质是国家通过“货币税”,把老百姓的部分收入分流给国家;国家因外汇占款增加而投放了基础货币,转化为银行存款,存款经过派生,成几倍扩张;通过发放贷款,向国有企业和大企业倾斜,在资金向国有企业、大企业倾斜时,因为存款是低利率或负利率,随着贷款倾斜渠道将财富向大企业或国有企业转移。我们对资源性产品实行补贴政策,实际上也是利益的再分配。世界银行行长罗伯特.佐利克 世行首席经济学家林毅夫在题为《世界经济复苏取决于中美合作》(载3月6日《华盛顿邮报》)一文中说:“实际上,中国金融结构的扭曲意味着,通过低收入和低利率,中国普通百姓和中小企业公司一直在补贴大公司和富人。”我们把巨大过剩资金又通过购买美国国债或美国资产,转向美国,实际上也是国民福利的大转移。我们是一个发展中国家,我们拿那么多外汇去买美国的国债是不正常的,现在已经达到难以自禁的程度。今年二月份,我们再次增持美国国债237亿美元,使得总持有额达到7679亿美元。一年间我们累计增持美国国债2773亿美元,折合人民币1﹒9万亿元。这都是用货币发行解决的。表明这种福利性转移仍在加速。表明在这一年内,中国的每个老百姓分担了1407元!为美国排忧解难1407元!
就这样,国家通过资源垄断性分配、初次分配和再分配政策的倾斜,过多的将国民收入向大企业和国有企业输送;国有企业没有适时适度向国家上交利润,不仅制约了社会保障建设,反而刺激了居民储蓄意愿,削弱了居民消费能力增长。股市的暴涨暴跌,把一些稍有积蓄的人弄得狼狈不堪,消费能力大降。奇怪的是,我们一些人对培育自身的消费能力就不大在意。《中国商报》5月12日刊登童大焕的文章说,有一个概念我们一直习焉不察,就是像中石油、中石化、中国移动、中国联通等垄断企业,早就是名副其实的海外上市公司。这些在国内高价发行低分红甚至不分红的企业,在国外却是低价发行高额分红:中石油在美国上市融资不过29亿美元,上市四年海外分红累积高达119亿美元。仅中央石油、中国石化、中国移动、中国联通四个公司四年海外分红就超过1000亿美元,至少合计六、千亿人民币。而中国全部上市公司,在18年里给全体股民的分红总额才刚刚超过2000亿元人民币。(摘自2009年5月20日报刊文摘)不知道为什么国内、国外差别那么大?这些年我国经济的确发展得很快,人民生活也有很大的发展,但是对大多数百姓来说,还只解决了温饱问题,有些略有积余,还不到消费模式转换的时候,构成了我国的经济发展模式的软肋。
总之,资源分配、国民收入分配、再分配的体制、政策制约了国民消费方式的升级和换代,也拖累了内需的增长。
在出口超速增长的日子里,内需不足的缺陷被出口繁荣掩盖了,内需不足、生产与消费比例失调的矛盾不明显,一旦金融危机来临,出口萎缩,内需不足的矛盾就完全暴露了,也暴露出产能严重过剩。所以有人建议,后30年的改革要以民富为中心,是很有远见的。但这仍属于就事论事,它明白地向我们提出了两个十分尖锐的问题:①在以公有制为主体的市场经中分配与再分配问题;②市场机制的发育成长问题。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一个在宏观调控下的市场经济,或者说是政府监管下的市场经济,政府干预占了很大比重,如果这种发展模式完全脱离了市场机制的培育,过分依赖行政干预,很容易滑入计划经济的老路,埋下了危机的祸根。宏观调控简单地说,就是总需求与总供给关系的调节,在中国还有个特殊命题——国有企业在调节总需求与总供给的关系的地位与作用问题,处理不好,也是要出大问题的。
世界经济已进入了现代化大生产时代。企业规模越来越大,生产能力越来越强,彼此间的依赖性也越来越深刻。美国两大汽车公司目前反映出来的问题,不是自己生产方面出了问题,而是生产规模太大,生产能力太强,一旦消费萎缩,几天生产出来的产品就堆积如山,资金周转不灵,企业就难以为继。危机的本质是总需求与总供给比例失调。我们现在出现的问题,虽然表现的形态不同,巨额资金过剩、产能过剩,也表现了生产过剩。既有经济结构性矛盾,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行政干预失度和国民收入分配扭曲,引发总需要与总供给比例失调,造成经济周期性波动。这是中国发展模式目前遇到的新情况与新麻烦。
近日,发改委出台了淘汰过剩产能的具体实施细则和配套政策,要通过调整经济结构来解决产能过剩问题。目前的大致产能过剩情况是,钢铁产能过剩约2.5亿吨,煤炭产能过剩约4亿吨,汽车产能剩约300万辆,水泥、电力、纺织等产能过剩亦十分突出。中国在制造、电力、公路、港口以及房地产等领域也存在过度投资现象。这些领域在近8年的经济增长中,有些年份所占比重高达七成以上,在总固定投资中所占比也高达六成。这是在2003年到2008年中国新一轮以重工化为标志的固定资产投资热潮中完成的。多数项目是在2003年和2004年左右开始基本的包括土建建设、厂房建设以及设备奠基等为核心的前期工程建设。而随后的几年则是主要进入设备的安装调试,以及大规模的投入生产运作,并进而产生大量的过剩产能和重复建设激增的时期。其实在经济全球化年代,金融危机发生后,出现产能过剩现象,从某种角度说,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即使今后,我们也不可能仅根据国内总需求与总供给的关系来安排生产与消费。经济结构失衡当然要调整,问题在于:①以什么为标准?②是由政府调整,还是市场做主?就资源配置效率而言论,行政手段肯定比不上市场机制。我们千万不要陷进“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这一恶性循环中。
在当前,我们不仅要防止经济大滑坡,我们还要趁机调整我国产业结构、加快推进产业升级上来,以提高我国产品竞争力。以前,我们注意国内基础设施投资,现在又推出了产业升级规划。这是很好的一着棋。国务院发出通知:“ 发挥科学技术在扩内需、促增长、调结构、上水平、惠民生中的重要支撑作用,是应对国际金融危机、促进经济平稳较快发展一揽子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目前,科技重大专项提前并加快实施的重点任务已经确定,对有较好基础、能够充分利用多年自主创新成果的项目;对有较好市场前景,两三年内能够实现产业化,对当前产业发展和扩大内需具有重要作用的项目;对未来经济社会发展有重大影响的重大关键技术研发和产品开发,集中安排资金。中央财政预算今年安排328亿元,2010年安排300亿元左右,同时带动企业投资,主要推动高档数控机床与基础制造装备,大型飞机,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核心电子器件、高端通用芯片及基础软件产品,极大规模集成电路制造装备及成套工艺,大型油气田及煤层气开发,大型先进压水堆及高温气冷堆核电站,水体污染控制与治理,转基因生物新品种培育,重大新药创制,艾滋病和病毒性肝炎等重大传染病防治等11个科技重大专项的实施。同时,全面展开科技支撑经济发展、服务企业的各项工作,启动实施一批自主创新产品规模化应用示范工程,加快实施技术创新工程,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以此,把目前金融危机中“危”转化为“机”,这是一个正确的方向。
但对我们来说,还要抓紧调整生产与消费的`的比例关系,深入调整我们的分配政策。我们常说我们有两大危机,一是产能过剩;二是资金巨额过剩。危机的深层问题是生产与消费比例失调,是分配危机,不仅造成内需不足,在政治造成更大的影响。我们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我们的主人是工人、农民,可是我们现有的体制和政策都偏向国有企业、大企业和富人、领导者,忽视了中小企业和大多数基本群众。而我们追求的目标是建立一个更加平等、共同富裕的和谐社会。如果把大多数中小企业撇在一边,内部分配把差距拉得太大,少数人富了,大多数人日子过得不如意,分配不公平,也会引发不满,我们将因此失去基本群众的支持。如果我们的政权失去基本阶级的支持,我们的稳定也就失去了基础。以前,我们不少人很欣赏物质的刺激作用,喜欢拉大工资距离,但从这次金融危机看,高工资的确刺激出了“高积极性”,但也创造出太多的贪婪者,造就出世界大危机。具有讽刺意义的是限制高工资却是西方领的头。近几年,我们在分配领域喜欢“拉开距离”,金融部门一些高管一年拿几百万甚至几千万元高工资,在群众中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实践证明,这样做,无论是对国家、对个人都没有什么好处。在社会主义国家,当干部特别是党员干部还是要讲贡献、讲觉悟,不能讲特殊。这几年,我们的经济是发展快了,人民的生活水平也有很大的提高,但是社会治安却不大好,盗窃、抢劫、杀人﹍﹍却多起来了!值得我们深刻反思,说明我们还有深层次问题需要解决。最近,中央军委下发了《中央军委关于进一步加强军队高中级干部作风建设的意见》,这个文件发得好,我们需要致力于建设一个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基础的和谐社会。不能让“铜线臭”迷了我们发展的方向。(2009年5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