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河西河东的故事(连载5)


 

第四章 东进序曲


  本来,田刚说,讲完了三十年河西的人生故事,就该到河东去了,河东的30年正是改革开放的30年,国企改革也是大江东去,潮起潮落,风卷残云刮过,泥沙淘浪俱下,犹如世界在东方演绎着一场经典活报剧。而田刚考虑,到了河东后,就在一个岗位上一直干了23年,专业化职业化了,这23年成了自己职业生涯中最富色彩的时空舞台!在这个时空舞台上,喜怒哀乐,情感碰撞,所经所见,历历在目!于是便想,继续讲点河西故事的尾声,也算作东进的序曲。
  因为,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改革是先从农村起步的,1984年《关于经济体体改革的决定》的发布才正式拉开了国企改革的大幕。
  所以,1984年前的这段时间,就算是东进序曲了。
  1981年,是田刚最激动的一年。这一年,田刚入党了。一个有着家庭历史污点、一个父辈曾被告诫不能入党、一个从小唱着《东方红》《学习雷锋好榜样》成长起来的青年,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夙愿!
  党支部大会上,30多位机关干部中的党员,庄严肃穆,田刚宣读入党志愿书的时候,手还在颤抖!当那严肃的表决一致通过时,田刚真是眼里噙满了泪花!入党了,成了党的人了,不是梦想,是梦想成真!那时候入党,要讲阶级觉悟,要讲大公无私,要“甘洒热血写春秋”,要“把一切献给党”!田刚还暗下决心,一定要在政治上思想上行动上合格,为党争光!
  田刚说,一个在党的人,最好要常常回忆那段入党时的场景,在那个场景中,在那个时刻里,对组织的情感,可是最真实的情感!温故而知新,本是不能忘的。
  这时候,工厂经过了大规模的集中考工定级,职工教育处的工作趋于正常了,不用再天天加班的忙,职工学习培训的渠道也多了起来,厂里领导鼓励职工学文化学技术。经过文革动乱的工厂里出现了学习的新气象。
1982年,田刚考上了中国覆盖海陆空的最大大学,成了广播电视大学第一届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

  半工半学

  半工半读是国人早在文革前就探讨的职业教育方式,亦读亦工,田刚的半工半学是半脱产上电大,每周的二四六下午去区里的学校上课,其他时间便在单位该干什么干什么。
  田刚在区电大班一直当班长,班里的40多个同学,大同学和小同学的年龄能相差一倍。田刚是“五老”之一,享誉“老班长”的称号一直到现在。
  那时候上电大的中文课,主要是听录音磁带,听辅导老师讲解。由于工作忙,当班长还要为同学们服务,因此,田刚每到晚上就到办公室“加班”,首先是处理单位上的有关公务,再就是给同学们刻印辅导资料,然后才是复习白天所学,几乎天天要到半夜。三年的电大就是这样读下来的,大有废寝忘家之势。家里孩子小,全由王淓带,王淓是大学生,学吾学以及人之学,全力支持田刚学习!
  为了处理好工学矛盾,田刚养成了自己的学习方法,叫“两不三进”。“两不”是上课不记笔记,下课不做作业;当然计入学分的作业是要做的,比如作文、测验什么的。“三进”是听得进、读得进,想得进,就是认真听讲、认真读书、认真领会的意思。电大的课本来就是听的,听不进去怎么得了?记笔记影响听课,整理笔记更耽搁时间,有整理笔记的时间至少可以读五遍书,“书读百遍其义自现”,一定要读得进,像当年读毛选、列选、四角号码新词典那样一字不漏的读;读的时候还要读目录读前言,联想跟得进,这样融会贯通的去认真理解课文内容,容易记住要领,掌握要点。哲学、政经、通史、写作、逻辑、现代汉语古汉言、中国外国文学史,必学的、选学的,哪门课考试不都是考要点啊。
  说起来奇怪,全班的同学中,那几个高中刚毕业的十几岁的小同学,没有单位上班,天天泡在学校里全日制,反而学不过老同学,年龄大的学的快,成绩也好,这可能是会不会学的问题,可能是有没有学习动力的问题,也可能有个认知力理解力的基础问题。那时候考试,也是统一命题统一阅卷,但没听说有发射器接收机之类的高科技作弊,同学们多是成人考试,考多少是多少,一说作弊就感觉很丢人。
  就在上电大的第二年,根据厂里培养一批经济管理人才的需要,职工教育处举办了经济管理电大班,从职工和待业青年中招收了28名电大生,号称“28星宿”。还在上学的田刚被任命为这个班的班主任,参与电大学校几个班的教学管理工作。
  一边管着自己上学,一边管着别人上学,田刚的半工半学真有意思,——

  高中任教

  在那半工半学的日子里,估计是领导有心让田刚顺利完成电大学业,工作量日渐安排的少了。1984年,正在电大班当班主任的田刚被“免职”了,工资关系仍然在职工教育处,人却到了厂办子弟学校,成为两个高中毕业班的政治教师,教哲学课。
  两个班同样的课,背一次课讲两遍,每个班每周只有一节课。这样,在那些老教师看来,备课的时间很充裕,田刚上学的时间也很充裕了。
  田刚说,那时候年轻人坚定不移向往组织,对组织号召的积极去行动,表现了一种理想的追求;在了组织的人,就更是组织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打折扣的意识。可是,对于正儿八经的走上讲台,给高中毕业班讲政治课,田刚还真是头一回。但是田刚二话没说就去了学校,还暗下决心要当好园丁,培桃育李。
  教材是现成的,有教育部配发的高中哲学课本和教学大纲,可是怎么教啊?不能像作报告念稿子那样照本宣科吧!要是在那里摇头晃脑干巴巴的宣读“世界是物质的,物质的世界是运动的,运动的物质世界是有规律的......”估计肯定没有好效果。好歹田刚刚在电大学完马克思主义哲学,自己觉得还学得不错,就算现学现卖了。这个时候,田刚才理解了“给人一碗水自己至少要有几桶水”的道理的深刻。一碗水和几桶水的关系,不也是辩证的哲学关系嘛。
  先和同学们聊聊,知道好多同学听故事可还以,让他们学抽象理论是直接不感兴趣,要不是被考试逼得非要死记硬背一点,平时是看啥书也不看政治书的,好像是给家长学习,给学校学习。于是,田刚去书店自己买了许多哲学故事书作参考,想把同学们引入哲学境地,想引起同学们的兴趣,想在“要我学”的被动中引入“我要学”的主动。
  万事开头难,田刚也想着上好第一课。于是,经过精心准备,就讲开了哲学故事。虽然教学大纲不是这样规定的,但也要求教学过程中要注意提高学生的学习兴趣。怎么也要让同学们先兴趣起来,最后让同学们自己说出故事中人物的聪明之处,这时候才告诉同学们,什么是聪明?聪明在古代称为“哲”,哲学就是认识自然界和社会发展规律的聪明学问,学哲学就是学聪明。
  买啥吆喝啥,正在专心致志上学教学的田刚,——

  改革风云

  1984年,中国发生了一件大事。这年的十月里,十二届三中全会召开,《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发布了。这个决定以六年来农村改革取得重大突破、以城市为中心的全面改革蓄势待发为基础,开始了城市的经济体制改革,还明确提出增强企业活力是经济体制改革的中心环节,具体规定要实行国营企业所有权和经营权适当分离,使国营企业成为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相对独立的商品生产者和经营者,并规定要在国营企业里普遍实行厂长经理负责制。
  一场国营企业的体制变革,很快铺天盖地风云全国。国营企业里建国三十年一贯制的一元化体制转向厂长经理负责制。伴随着改革开放的大潮,国营企业开始成为潮头浪尖的弄潮儿。
  田刚所在的工厂也实行厂长负责制了。两位知识分子被上级政府分别任命为厂长和党委书记。工厂内部的人事变动、关系调整、制度机制、议事规则,随之开始了巨大变化。
  1985年的春天来得很晚,快到二月底了才过春节。就好像特意让改革的人们准备的更充分些。就在春节前的几天里,厂长组阁开始了,所有干部重新任免;与厂长组阁同步,党的组织系统的所有干部也进行了重新任免。在全厂干部和职工代表参加的千人组阁大会上,传出的消息是欢声雷动,掌声不息,新任厂长承诺,要使全厂的职工收入当年人均过百元!
  那时候,改革也是新生事物,改革要为职工带来实惠,职工是真心拥护,群情激昂!
  正在专心致志上学教学的田刚,这时候正参加电大的期末考试,也正在组织自己的学生参加期末考试,没有参加组阁大会。但却接到通知,任职党委办公室主持工作,即刻赴命,——

  来去匆匆

  离开了职工教育处,田刚来到党办,角色转换,职能改变,从头开始,边学边干,只是由于面临着新形势新任务,要先把工作做好,在电大的学习就变成全业余的了。
  从春节后到5月底的一百天里,田刚的主要工作是筹备召开党代会。起草报告,设计程序、代表选举、会场布置,开幕词、闭幕词、印制选票、唱票计票,还有大会鲜花、大会决议,真是事务多多,事无巨细。虽然最后都有领导开会拍板,但第一道工序都在田刚这里。田刚承担着大会筹备组秘书长的重任呢!那时,工厂里的党代会已经多少年没开过了,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次党代会绝对要思想重视,组织严密,要开成一个胜利的大会、团结的大会,一个继往开来吹响新号角的大会。
  田刚在职工教育处待了六年,对职工教育情有独钟,在起草党代会的工作报告时,还专门写了一段推进职工培训的内容。当然,工作报告的主调,是号召全体党员落实十二届三中全会精神,带领职工支持改革参与改革,通过改革增强企业活力。
  说起筹备党代会,还有段小插曲。田刚到外地一家兄弟厂取经,那家企业的领导说,他们党代会散会的那天,发票让每个代表看了场电影,电影的名字是《胜利大逃亡》。每每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想笑。
  田刚说,党代会如期召开的时候,关注着会议程序顺利进行,心里想什么?想的是自己能为厂里干点活了,全靠组织的培养,今后一定要好好干,以实际行动为组织争光,绝不能辜负组织的培养。真的,那时候真是那么想。
  党代会上选举产生了新党委,确认了实行厂长负责制时上级任命的党委负责人,仅有四年党龄的田刚也意外的被选为党委委员!而在随后召开的委员会上,田刚接受了新任命,去党委的宣传部门负责全面工作了。
  就这样,田刚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在党办“百日维新”后,便去了党委的宣传部门。这一去就是23年,历经几届党代会,党委委员兼宣传部长的角色却始终未变,直到年龄大了退居二线。在企业宣传部长岗位上从业23年,真有点职业化专业化了,据说在全省的工业企业中,还是凤毛麟角呢。
  至于在这23年的职业生涯中的所经历的喜怒哀乐,在长期企业文化研究中感受的情感冲撞,在国企后期改制经历的诸多惊骇事件,田刚说,还是留到下篇——《河东的故事》里去说吧,上篇——《河西的故事》就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