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我从遥远的乡村起来,从乡村的田野中走来,从大地的江河中走来。
  
  我爱好读书,但鄙视只会读书的人;我喜欢权力,但鄙视只喜欢权力的人;我也想赚钱,但鄙视只会赚钱的人。我鄙视暴力,但绝不完全放弃暴力;我鄙视粗野,但不完全拒绝粗野;我视金钱和权力为粪土,但自己却天天生活在金钱和权力之中。借用毛主席他老人家说的一句话,“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生活中所面临的一切,权利、财富、功名包括我们身体和生命等,原本都是无主财产,不属于任何人,功名利实录都不过是身外物。从生命的结果来看,再伟大的人也高不过一座坟墓。所以,在战略上要藐视他们,而在战术上则要重视他们,在商言商,在官言官,在民言民,做律师就说律师的话,人生无非如此。
  
  打小,我就属于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孩子,拨过生产队的青苗、偷过别人家菜里的西红柿,堵过邻居的烟囟。曾经一拳打得玩伴着点接上气,用竹条把邻居大姐姐的脸上抽得青一条、紫一条,一刀捅得同学手上留下了永恒的伤疤。
  
  小时候有一个爱好就是打老鼠,闲来无事就扛上一把锹,拎一只桶,带一根竹杆,到田野里消灭四害之一的老鼠。用水灌、用锹挖、用烟熏,把老鼠赶出洞后满地追赶,或踩死、或打死、或铲死,记得有一次挖出了一窝光溜溜的小老鼠,用青竹棒往下抽,稚嫩的小老鼠一下子就分为两截,好不痛快。
  
  更荒唐的是,曾经勇敢地把邻村小妹妹的裤带扯掉,一群玩伴看着哭着喊着,拎着裤子奔跑回村的女生,幸灾乐祸地笑得满地打滚。那时,仗着我们是方圆几十里的大村子,动不动就找人打群架,甚至跟着大人到十几里以外村子里去撒野。
  
  我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好在父亲是一个读书人,五十年代的中师开毕业生,下放回到了农村,就是大学问家了。所以,不管外面的环境如何在变,父亲总是逼着我读书,甚至用拳脚、棍棒相威胁。在父亲的紧逼之下,我终于跳出了农门,以至于有了今天的境地。
  
  我一向认为,自己一直都是个赤脚站上田埂上的孩子,只是手上多了一本书,一本没有字的书。因为捧着的是没有字的书,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浅薄,童年的玩皮和玩劣以及乱七八糟的经历都加工成了我的财富、思想和学问。
  
  因为我爱好文章,还能写书,就以为我是什么学者型的人物。错了,而且其实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因为我的学问从来就不是书上来的,而我跟天学、跟地学、跟人学、跟实践学来的。大部分的思想和学问都是自己已经悟到了,偶尔翻书看到别人已经写出来了,而且总结得比我还完美,但也有很多不如我的。
  
  但是,别人的学问永远是属于别人的,书上的东西也永远只属于书本。没有自己的东西与它们对接,就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别人的学问,书上的东西正如画中的风景,未必是真山、真水、真风景,充其量它们能给人们的只是真实世界的一个侧面。我们有着无数的可能从不同的方向和位置进行观察和思考,当然可以有不同的学识和学问,知识和学问原本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这一生大量的时间都在思考中渡过,也将在思考中渡过。在做事中思考,在走路中思考,在生活中思考甚至在睡梦中思考。从读书到做学问最大的挑战是要认识真实的世界,从真实的世界中认识判断别人的见识和见解。如此,自然就会有一叶一风景之丰美,最后也必定会有“一拍大腿,原来文章可以这么写,书可以这么读”的境界。
  
  我原本非常喜欢开车,从小做梦都想开汽车。但却到现在为止,我都不会开车,也没有驾照。行路的过程是思考最好的时间,思想在切割时空的过程中,会产生特别的快感和很多思想的火花和灵感,所以自然就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挂档、转方向盘那些小动作上了。
  
  心灵导师安东尼罗宾拒绝世界上任何大学给他发学历和证书,因为凭他的学问世界上没有一所大学有资格给他发文凭和证书。他就是我的目标和标杆,我的学问只从天地中来、从实践中来。到今天为止,我正儿八经的学历只是中专而已,至于大学和本科都是自学的,这也仅仅是为了应付时俗的需要。此后有机会去读研,而且是公家给学费都没有去。大学里充满着跟老鼠打洞式的学究,他们自己进去了都不知道怎么出来,去跟他们学什么?
  
  但凡事没有绝对,大凡大学里的老师也好、教授也罢,没有二十年以上的学问经历的,他们的书我不会读,他们的课我不会听。因为没有这样的人生阅历和积累,不可能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学问,有些学问也都像老鼠一样偷来的。所以,这样的人即使上了讲台也是在误人子弟。
  
  此行在成都期间,在与同伴的交流中,我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思想瓶颈,但我也知道要化解这个瓶颈,光读书肯定是不行的,而是要继续拜师,向大师学习,站在他们的肩膀上看世界,往前走。但是,我却不知道这位大师在哪里?于是人生又多出一苦。
  
  按佛教的理论,一切皆有因缘。但这个因缘之来一定是有条件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强不息,不断超越自我能力的极限,走到只可以容得下我一个人的山峰,才可能让站得更、高看得更远的人发现我,以至于在成就我的过程中成就他自己。当然,一切都得随缘,不能也不可强求。
  
  路漫漫其修远兮,我知道要走的路是没有止境的,即使终我一生也不可能走到尽头,人只有走上这样的路才可能会有健康的身体、快乐的情绪、丰富的心灵和圆满的人生。
  
  我有很多的书,在家里甚至连厨房、洗手间都有书可以随手捻来。但是,书不是我,我才是书。我一生都在做的一件事,就是在读自己,书只不过是读自己的工具,与别人进行思想对话和心灵对话的工具。中医说,人身即天下,把自己读明白了,天下什么也就读明白了,何必舍近求远。如此而已,从本质说我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原本也就不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天下的自我标榜为读书人的人,都可尽情的笑话我。放心,我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笑,而且会笑得很开心、快乐和满足。
  
  天上的虫子
  
  2009年8月29日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