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的社会运动支撑不起伪民俗


  拜年的社会运动支撑不起伪民俗

  杨于泽

  过年与拜年,都属于中国民俗范畴,其生命力与文化价值也在民间。教育部1月15日发出通知,要求全国各级各类学校,于春节期间组织学生参与“给祖国母亲拜大年”活动。从民俗活动,变成由政府部门出面组织,这是一个惊人的变局。

  说过年与拜年是民俗,是因为两者具有民间特点,与公权力无涉。现在政府使用“公历”,算是门当户对,“公”对“公”是也。过年与拜年是民间习俗,是私人生活领域,政府也把春节定为国家法定节日,但这样做,只是对民俗的一种尊重姿态。过年与拜年,根本上是私人的事和私人之间的事,彰显的是家庭价值和亲情。

  在公民社会中,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应有分际,各守其份。公权力并非万能,能够把公共领域组织好、管理好,大家就谢天谢地了。组织大家拜年,意味着公权力向私人领域的介入,导致公私不分。本份内的公事,你都没有管好,却要插手私人领域、插手份外事,就属于不务正业。清官难断家务事,明知事情难管,你还要介入,是为不智。

  现在国家走向福利国家,一到春节来临之际,政府给困难家庭“送温暖”,这似乎可以成为政府介入年俗的先例。其实不然。对于困难家庭来说,春节物资得仰仗政府送,但春节还得人家自己过。“送温暖”是公权力的职责所在,而给谁拜年、不给谁拜年,是人家的私事,是千家万户的权利。

  过年与拜年,其所以能够持续千百年,生命力就在于其民俗本质。如果拜年是一种风俗,它就是民间自发的,由公权力来组织就纯属多此一举。如果它不是风俗,任何人来组织也没用,发一百个红头文件也是无效的。有人振臂一呼,想把拜年搞成一场有组织的社会运动,其结果很可能是应者廖廖,到头来反而成了自讨没趣。

  春节的日子,普天同庆,人们把情感投射到国家身上不是没有可能。以前,有些人家的中堂上写有“天地君亲师”五个大字,建立共和之后,有人把“君”字用“国”字替代了。五个字,代表五种参拜对象,春节时,人们把“敬爱”的情感投射在其上。在这里,国家也承受了国民的崇拜与爱戴。

  但“天地国亲师”也者,这里有一个共生结构,把天、地、国之类东西单独拿出来,失去了“亲”这样一种东西,民俗也就难以为继,给“国”拜年也无从谈起。给祖国拜年,按教育部指示,“一拜壮美河山,二拜炎黄始祖,三拜历代英杰,四拜革命先烈,五拜英雄模范,六拜亿兆黎民”。这实际上抽空了个人情感内容,把拜年变成“大公无私”,民俗成了伪民俗,也就失去了生命力。

  就中国传统伦理而言,“亲亲”是一种核心价值,儒家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是把“家”放在“公”的基础与前提位置。如果我们避开拜年“亲亲”的核心内容,把“公”单独拎出来,倡导大家“给祖国拜年”,其实是一种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这样一来,教育部就违反了中国传统伦理,事实上,它也只能如此。如果它提倡大家给父母、师长拜年,就纯属多此一举、不务正业。它是公权力,只好提倡给祖国拜年,而拜年却是一个民俗问题,这就先天注定了它有违传统伦理,吃力不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