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理全球失衡拯救金融体系


 

                                         治理全球失衡拯救金融体系
                          访世界银行集团国际金融公司高级官员李耀博士
 
 
价值中国:请您先介绍一下您的这本译作《下一轮全球金融》探讨的主要问题和相关结论?
李耀:这本书的原作者是马丁沃尔夫,他是英国《金融时报》的副总编辑和首席经济评论员,英国诺丁汉大学经济学教授。并位列美国《外交政策》杂志和英国《展望》杂志评出的“全球100位公共知识分子”。
这本书一共分八章,书中将这次金融危机的根本原因和当今世界的失衡问题,以及全球金融体系的重建,这几个问题结合在一起。这本书的英文名是“fixing global finance”,中文意思就是“拯救全球金融体系”。
书的第一章主要是首先回顾了过去一个世纪的金融危机,从历史的角度讲这次2008年底爆发的金融危机只是众多金融危机中的一次,但是从其特点上讲又有其独特之处。
第二章重点讲,全球化和金融自由化带来的好处和问题。尤其对发展中国家来讲,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金融危机出现的较为频繁。发达国家的经济周期也在变化。这章重点分析了目前全球化背景下的金融危机,其不同于以往的金融危机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两大失衡,一个是货币失衡,一个是储蓄失衡。具体就是指:货币体系的失衡,以及消费和储蓄的失衡。这两大失衡会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激发很多经济矛盾。如果这样的失衡不做调整,矛盾会日益突出,并引发各种危机。
五六章接下来说明,在这两大失衡引发的矛盾没有激烈爆发前,有一段暴风雨前的宁静。比如通过不断的购买美国国债、增强资本流动、加大出口和发达国家的消费等等方式,使得矛盾得到暂时缓解,但只能是暂时的。
六七章,主要说明面对这种失衡乃至危机,各国应该怎么办,以及不同国家调整和改革政策的侧重点。这种改革不仅是像美国这样的金融危机的发源地,需要在金融监管、消费模式等方面改革,发展中国家同样需要大量改革,比如调整经济结构,消费结构等等。这样才能够使全球大失衡得到改善。
最后的第八章讨论了全球金融和货币体系的发展方向。他提出了国际货币体系应该如何改革,以及美元作为全球储备货币同样需要进行改革。这样才能使全球化带来的经济增长更加稳定。
 
 
价值中国:您在翻译这本书的过程中,对作者提出的问题和观点持什么样的态度?或者有没有想补充说明的部分?
李耀:补充不敢说,但却是有很多感悟。
马丁沃尔夫不愧是《金融时报》的首席经济评论员。他站在一个广阔的全球化的、和一个纵向的历史角度,以此来看这次金融危机。这本书可以算是研究金融危机和金融史的经典之作。
书中有大量的数据和资料,对近十年来全球贸易和资本流动情况,美国国债的变化,汇率的变化,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之间的金融力量的消长,包括对中国资本状况的资料,都非常详实。这方面确实值得我们国内经济学者学习。
马丁沃尔夫在本书中的视角很独特,他提出大失衡问题。朱民副行长也在序言中提到:本书着重讨论了两个争论:储蓄过剩----也就是储蓄和消费失衡,和货币过剩----美元的供应和需求的失衡。以此作为理论的框架展开,解释了全球资本、贸易、消费、储蓄,以及货币流动不对称造成一系列后果。他用这样的一个理论框架来解释这次金融危机,有很强的逻辑在里面。并有大量数据支撑。姑且不论结论的正确与否,这样的研究是很有启发性的。
同时,马丁沃尔夫看到危机的情况,提出了一整套调整、改革、变革的方案建议,这涵盖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经济体的调整和改革,以及国际货币体系、国际金融监管治理结构的改革。因为他本人非常了解国际事务,对IMF的历史比较熟悉,所以这些提议非常有针对性且实用,具有前瞻性。
 
 
价值中国:马丁沃尔夫在书的前言中说到,像中国这样作为放款人的国家,在放贷时也需要仔细考量借款人的信用等级问题。那么您对美国目前的信用等级持怎样的态度?如何看待目前中国大量持有美国国债?
李耀:我个人认为,美国国债目前仍然是比较好的投资项目。因为美国的国家信用目前仍然是相对比较高的。美债的流动性和收益率都不错,相对稳定。国家间的借贷行为和企业间的借贷行为其实本质上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要考虑投资回报率、流动性等问题。
当然,美国国债虽然是一项比较好的投资项目,但他也不是永久的,或者说唯一的投资手段。持有美国国债,实际上就是持有美元。而美元作为国际货币,一种超能货币现在也急需改革。我们也需要根据美元的变化,将美债的所占的投资比例作相应的调整。因为即使美国作为贷款人的信用等级不变,美元的价值也是在不断变化的。
国际货币体系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制度安排,从这点来说,国家债券的投资与普通的投资行为有很大区别。因为这不仅涉及到财富的安全,还涉及到国家经济和金融体系的安全问题。所以,对于美国国债问题要综合考虑。
 
 
价值中国:发展中国家近些年来金融危机的爆发频率很高,原因何在?
李耀:这主要还是全球化和金融深化的问题。
在一个农业社会或半封闭社会里,金融没有深化,货币没有主宰一切,货币供应量很小,可以控制。比如现在非洲的很多国家,他们的货币是绝对封闭,绝对不允许兑换的。在这种情况下,也就不可能发生金融危机。只是一种非货币化的经济状况。
而当金融逐步深化,货币供应量逐渐加大,金融开放程度越来越大,受到内部和外部的冲击也会越来越大。如果发展中国家的金融监管手段,比如统计手段、预测手段、管理手段等等,都跟不上,肯定容易出问题。
打个比方,如果一艘小船在一条小河里,遇到突发状况都好处理。但是如果这艘小船开到大海里,来个风暴就很容易掀翻。只有造一艘更大的船才可以抵御风暴。而这个更大的船就是你的金融监管能力。
现在很多发展中国家、新兴市场都是这样。从一个平静的港湾一下子驶入大海里,当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冲击。
1997年金融风暴,就是因为东南亚国家的金融开放程度和其金融监管能力不匹配。整个金融体系主宰了整个经济体系。
 
 
价值中国:有人把全球化分为几个阶段,并认为下一个阶段是金融全球化。您怎么看待“金融全球化”?
李耀:全球化是以贸易起家,逐步带动资本、技术、人员的全球流动,最后使整个世界成为一个地球村。而在这个过程当中,金融又起到一个非常决定性的作用。因为他推动了资本和资金在全球各个国家的流动。
学术界对金融自由化有很多研究,也有很多不同看法。有的认为,一个国家完全开放好,就是货币自由汇兑,没有防火墙好;有的认为还是应该不允许自由汇兑,对比较落后的发展中国家应该控制。比如中国。中国在很长时间内实行资本项目的控制,不允许自由汇兑。这是一种因地制宜的制度安排。
但从长久来看,由于全球经济的联系越来越密切,全球自由化和全球金融化这个趋势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有很多因素在推动。这种全球化对大家来讲是有利益的,如果不参与其中,很容易被孤立起来,无法适应这个世界。金融全球化确实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推动,只是推进的快慢不同而已。或者说一个发展中国家如何阶段性的实施的问题。虽然我们现在对自由兑换是抵制的,但这仍然是个方向。
同时,这也提到一个根本问题,就是国际金融体系和国际货币体系如何改革的问题。如何强化IMF和世界银行的作用。因为金融危机对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损害是不一样的。发展中国家受不了大的冲击,如何保护弱者,发挥国际金融治理结构的优势,帮助发展中国家提高能力,以及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问题。比如美元。如果美元不负责人的随意贬值,即使美国的国家信用评级是最高的,但是长久来看,这样的金融体系,这样的货币制度是不利于全球利益的。
 
 
价值中国:根据中国目前的金融状况,在推进金融自由化时要注意的问题有哪些?
李耀:我个人意见,还是要稳步推进。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人民币发挥的作用在不断增强,同时中国在全球范围内的责任和作用都增强了。所以关于人民币的区域流通和可兑换问题的研究都提到日程上来。这些都不会因为个人的意志或某些政策的立场而转移,这是一种大势所趋,因为你的经济总量已经到了那个层次,为了进一步推动经济发展这是必然要走出的一步。
所以中国的情况还和一般小的发展中国家不一样。中国是一个经济大国,人民币所要发挥的责任和承担的义务也和其他小国的货币不一样。但是话说回来,之前的资本管制效果还是不错的。但是现在对中国来说,重要的不是资本管制,而是资本流动的问题。因为在人民币崛起之后,我们形成了大量的资本供给,如何能让我们的资本更好的运用出去,这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价值中国:您在中国在开展投资业务时,觉得中国资本市场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李耀:我认为目前来看最大的问题是急需提高监管的效率,就是不要人为的干扰,要尊重市场。
中国的金融市场由于政府的导向和金融机构的运营之间的关系很密切,以至于在开展金融业务时受到政策和人为的干扰很厉害。
我认为目前中国的金融市场并不是因为太市场化了而出现危机,而是因为不够独立不够市场化不够透明,太多政府的干预,而容易出现危机和问题,正好和市场失灵相反。
政府对资本市场进行管制不怕,而且在一定程度上的监管还是必需的,但管制要有效率要公正透明。政府管理是有不同层次的,政府应该找到自己的角色,而不是直接插手管。尊重市场看不见的手能够发挥作用的地方,就让市场去做。在市场的手伸不到的地方,再由政府看得见的手去弥补。这样会更有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