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圣乃同室学友,读研究生前系高校教师,专业考试成绩均在95分以上。我们相聚的头天晚上,就滔滔不绝地畅谈“多藏理论”:藏书越多,学问越多。买书犹如娶老婆,周周买书,周周新郎。
同室学友视为笑谈,不料,头一个周末就抱回一大捆书置于床上,一一摊开,一一检查,还用毛巾擦擦,放进柜子前还要吹一下。那神情恰似新郎端茶送水侍侯刚过门的媳妇。他说:书乃圣人之物,绝不可以让尘世污秽沾污。“我一见书,就像梦中与圣人畅谈。”因其言,同学笑称“梦圣”,又因其特别尊崇孟子的“王道”,改叫孟圣,几忘其真名矣!
买书郎决不是三日新鲜,周末逛书店是他风雨无阻的日程。一次,他兴冲冲地约我一块上书店,选了二十几本书,像个打鸣的公鸡似地昂首挺胸提向收银台,收银员算盘一拨,378元,孟圣拿出钱袋,脸色通红,收银员见他僵在那,“没钱?没钱选那么多书干吗?看你提书来时的炫耀劲,好象学问撑破了肚皮似的,原来还少了些货嘛!”孟圣低头受训,摆出好男不与女斗的样子,只不过脸已由红转白。
“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回到宿舍,孟圣大吐苦水,明白了藏书越多,硬硬的越少,便怪罪自己的老婆不按时寄钱来,恨恨地说:“我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我买书吗?”给老婆寄了一封不着一字的信。孟圣的爱人也幽了一默,画了一个独立寒江的女人寄过来。孟圣看罢问我:“老弟,这画透着寒气、怨气,莫非疑我有婚外恋?”我说,你一个月早把工资花过头了,这样的男人在外,哪家的女人不疑?你学问这么好,写点东西出来,也可挣几个铜板买书。孟圣不屑地说:“君子述而不作。老弟铜臭气太重。”
就为这事,同室四人展开了激烈的争论。老罗最长,话带讥讽,也有劝喻,经济史学家洛斯的“厚书理论”与你的“多藏理论”可不是一个档次喔,老头说“足以引发革命的书都是厚书”,亚当·斯密的《原富》两卷1097页,马克思的《资本论》三卷2846页,大家大作,小家小作,不作谁知道你斤两?谁知道你消化了多少?孟圣也是水泼不进,“孔子不作,不也流芳千古、影响万世?我啃的书可不会像吃下去的五谷杂粮,会化作下水拉出来。”“孔子有那么多学生,你有几个?”“等我将来带了硕士生、博士生不就有了?”谁也没说服谁。
孟圣仍不停地买书不停地看书,但跟爱人的通信越来越少了,因金钱的争吵越来越多了。他抱怨自己的女人太现实,除了钱什么都看不到。没有解释,没有安慰。过了一年半,他爱人寄来了一条虫和一张协议离婚单。孟圣说:“她不知道她失去了一颗聪明的脑袋,将来会换回一个只会买菜哄老婆的身躯。”
孟圣的话成了大家的笑谈,但老师和同学公认,孟圣是我们当中最具大学者潜质的,他也很自信,研究生一毕业,就考上了著名学者的博士生。出人意料的是,孟圣毕业进了 一家保险公司做了策划部经理。金猪送福,孟圣的工作单位顺利上市,持股市值大涨,出差来成都,在银河王朝做东招待在蓉同学,酒过耳酣后,突然问:“马克思一生中有十五年捉襟见肘,为什么?我看过一本《不为人知的马克思》,答案是‘他不肯以博士学位去求职’。在马克思的最后二十多年,他渊博的知识使他的收入名列当时英国最高的2%。学以致用,知识创造财富。”
半醉的孟圣说他最对不起前妻,有几个子就拿去买了书,虽说买书也是投资,但读了不用就不能升值,前妻生活在没有一张保单的日子里,当然对两人未来的预期就很低了。女人嫁夫,也是对未来的投资,不同的女人,会选择不同的品种,有投向高风险高回报的,有选择低收益但有稳定回报的。聪明的男人不能强求女人认可自己的投资理念。人生也需要策划啊!
书是资本,读懂了就成了“知本家”,跨进“知本家”行列的书痴,丢掉了“述而不作”,满嘴是新鲜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