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它应该写作“铁庐镇”，

我从来没去过，也没在地图上见过它。

小时候在村子里，常常听到有人说

“到铁炉上会去了。”上会就是赶集。

我大致知道，它在一条河沟的对面，南山

底下。现在想，大约就二十里地。我从来

没想过要去那儿，好像望望南山就已知足，

又好像那是遥远的、不可接近的地方。

大人们从那儿带回来犁、铲、镢头、镰刀，

而我和小伙伴们在野地、小河沟里跑来跑去，

割草或玩耍，仿佛世界就这么大。现在回想，

我们村多么小啊，铁炉镇也大不了多少，但

那时对我来说，就像隔河相望的两个孤岛。

十五岁我离开村子，走过县城、省城，在北京

也快十年。今天上午，想起这个我从未到过的

“铁炉镇”，童年记忆像铁店铺一样丁丁当当，

仿佛能看见铁炉里火星四溅，而打铁的人

面孔含混，我想象不出他们的表情、多年之后

他们的命运，也感受不到炉火映着他们脸上的

热、或火星落在赤裸胳膊上的疼。我已年愈

不惑，在北京城、在人流汹涌的地铁站，

有时还会感到，我好像站在村子南边，望着

南山，山底下有一个铁炉镇，与我隔着

一条河……而我就是一个孤岛……

2009年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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