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学生想嫁富二代,谁的错?


近些天,广州60%女大学生想嫁富二代的调查报告引起了热议。网友们“群情激奋”,舆论人士也纷纷走出,他们中大部分持有的观点是,女大学生缺乏尊严、崇尚不劳而获,社会拜金思潮严重、道德腐化。笔者注意到,大部分评论人士都是已婚男士。作为一名现代女性、北大记者,在我看来,这些观点都有些道理,但是都没有切中问题的实质。
女大学生想嫁富二代的问题,恰恰反映了我们社会男女不平等的现状。
有人说女大学生缺乏尊严。可是,为什么同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青年一代,女性就缺乏尊严,男性就有尊严了呢?为什么拜金和享乐主义都集中到了女大学生身上呢?可见,问题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
即便作为一名生长在城市中、接受高等教育的女性,从日常生活到,我也能够深刻地体会到,社会男女平等的表象下种种不平等的暗流。这种暗流,简而言之,就是社会中的一股强大的力量不鼓励女性自立、自强,女性在同等情况下无法拥有和男性相同的工作、事业自主权,而是被社会文化的洪流推着成为男性的附属品。可以说,这个根本问题不解决,社会性别领域的畸形现状就得不到缓解。
以自己的经历和所见所闻为例。从我上北大起,在学习之余,自己的耳旁就总有这么一股风,无论是来自亲戚朋友还是来自师长,他们都告诉我,“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当我在法律、新闻等领域不断成长提升,能够提出尖锐的问题、做出雄辩的论述时,迎来肯定的同时也接到了很多亲戚朋友善意的忠告:女人太强了,别以后找不到老公。
我的周围有很多本来想学理工科后来被家人朋友劝阻的女生。他们理由是,女性不应该从事这么理性而繁重的领域,做久了会不像个女人。很多女性朋友本来有创业的想法,也被家庭劝阻“女孩找一个稳定的工作”比较好。她们年纪轻轻就被偷走了梦想,但家人的考虑又怎能说完全是荒谬之谈?不少用人单位在招人时,也常以变相的名义招男性,怕女性以后怀孕太麻烦,从就业一开始就存在对女性的歧视。很多女博士,女经理人在受到别人赞许的目光时,也受到了别人另类的评价。其实,博士和商务管理人士,在现代社会中并不罕见,只不过,一多了个“女”字,不少人便总会在心里觉得别扭,或者觉得她们妇人之仁、没有远见,或者是“女强人”、没有女人味,或者觉得她们一定是通过什么非正常手段走到这一步的。有些老板觉得别扭,同事觉得别扭,客户觉得别扭,最终,很容易影响到女性的职业发展,形成“玻璃天花板”。当今社会,政商学界,女性出头的总是凤毛麟角,这其中的问题一定全在女性自身吗?
我的一些北大的朋友,在上学时就开始担心婆媳关系的问题,与男友相处时就担心以后生男生女的问题,生怕以后生了女孩在家庭中没有地位。她们曾经也是经历了高考拼杀的人,有梦想、有事业心,但你能说她们现在的担心没有道理吗?社会鼓励女性变得美丽、温柔、乖巧,而以适应未来的家庭,而没有鼓励女性经济独立、机敏能干、高瞻远瞩、有所作为。有这样的规则就总有去适应规则的人。
这样的事例太多了。不排除社会中本身有一群觉得这样很合理的女性,她们愿意这样做。但还有太多的女性,本来存在着平等的意识,却被环境逼的改变了自己的价值观。我常常感到悲哀、感到无奈,感到环境像一把软刀子,把你往自己不想去的一条路上引导。“爱国进步民主科学”的旗帜下,封建礼教的压迫还是无处不在,还有很多人一副道貌岸然、道德卫士的样子,令人毛骨悚然。鲁迅先生曾在狂人日记中敏锐地指出了当时社会“吃人”的本质。而今天,这股社会的暗流仍然存在,蚕食着女性的尊严和梦想。你如果反抗,就是异类,就是叛逆者,就不为常规所容。
现在问题已经很明了了。既然女性要把精力放在男人身上,也就意味着,她们本质上还是附属品。自己的姓氏随父姓,以后的婚姻从夫居,家庭必须以老公和孩子为重,自己的追其应该放在其次。既然是附属品,而人都有自我证明的需要,婚姻便成为了自我证明和未来人生的重要出路。再加上今天的社会风气,一切都可以被商品化,那么为什么不选择一个一个条件好的呢?反正,女性自己的奋斗那么难,而嫁一个普通的人,自己在家庭中也未必有多少空间,还要忍受婆婆同样可能的刁难。
       女权主义有一个重要的观点:没有一个解放的女性,就没有一个解放的男性。今天,男同胞们看到了女大学生想嫁富二代,做出了强烈的反应。其实,压迫女性的社会,男性容易吗?同样是结婚,社会却认为男性理应出更多的钱。老婆没有生出男孩,一些男性也要承担家庭的压力。有钱有势的男人往往有机会滥用感情市场的资本,而没钱没势没阅历的男性则享受不到感情的资源。任何压迫,总是双向的。
       如果你以后不想看到那么多女大学生向富二代进军,或向有钱已婚男人投怀送抱,唯一的方法,不是去指责女大学生道德败坏,而是从自己做起,捍卫男女平等,捍卫女性工作和事业的权利,让您的女儿、您的孙女,以后也可以活的自由、解放、有尊严。
为什么我走上女权主义的道路?不是因为无聊,也不是为了标新立异,而是因为,在这个社会,为了防止被这股可怕的暗流影响、毒害,为了走出社会为我限定的命运轨迹,我只有走向反抗的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