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双雄
张伟捆好了屋子里的人,他捆得非常仔细,先用尼龙细绳子捆住了手脚,然后又用胶带反复缠绕了好几圈。最后强迫对方张开嘴,让他把一个乒乓球含在嘴里,再用胶带在嘴上裹了好几圈,确保对方没办法把乒乓球给弄出来。
弄完了这些,张伟把对方从地上拽起来,拖到卫生间的自来水管子上,用绳子把对方牢牢捆在暖气管子上。张伟还检查了一下,他捆得非常结实,每个结头都是死结,要是不用刀子,光是解开这些绳子和胶带,没有五、六分钟是不可能的。
把人捆好之后,张伟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大了一点,这种音量基本上能盖住被捆绑者低沉的呼吸声,而且还不会让隔壁的邻居反感。
然后,张伟找到了对方的手机,卸掉了电池,还找到屋子里的座机电话,拔掉了电话线。等这一切都做完了,张伟仔细检查了一遍,最后才不慌不忙地离开这个房间。出房间的时候,他还顺手把门口的门铃和门禁电线给扯断了。
他锁好了门,从消防通道下了楼,路过楼下垃圾桶的时候,把锁门的钥匙扔了进去。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市局的院子里,陈平和同事从一辆金杯面包车里面,把抓来的三个毒贩押了下来。几个同事带着毒贩去办手续,陈平和一起抓捕的两个同事走到刑警队的办公室,脱下了衣服,检查了枪支,让文书内勤锁进了枪柜。
陈平并不着急审这三个毒贩,情况已经掌握得很清楚,唯独三个毒贩的供货上线还没有掌握。但陈平不着急,整个晚上都可以对付他们三个,有的是时间。三个毒贩是分开关押的,这是为了防止他们串供,还有一点,分别关押的时候,会让他们各自猜测对方会不会提前招供。
办完了收押的相关手续,陈平和几个同事去市局斜对面的一家小饭馆吃了顿饭,因为晚上还要突审,所以大家喝酒都喝得非常克制。点的都是家常菜,大家吃得很饱,晚上很可能要通宵突审嫌疑人,这是一个体力活。
吃完了饭,几个人在饭桌上面说了一会儿话,无外乎都是市局里面这段时间的趣闻轶事,以及一些干部的升迁之类的谈资。
就在陈平吃饭的时候,张伟已经打车回到了团伙的租住地。他打车的时候很小心,先打车到了市中心的一个广场,然后再换了一辆车到租住的小区外面。他每次进这个小区都会走不同的路线,哪怕是绕远一点。
这样的好处有两个,一个是防止警察在其中一条路上堵人,还有一点,是可以观察到小区里面有没有陌生的车辆。尤其是那种半新不旧的轿车,玻璃上贴着膜,里面还坐着人,漫不经心停在路边好像在等人,这种车辆往往就是蹲守的警察开过来的。
这个小区很安静,属于城乡结合部,市里面拆了这一片农民的房子,就建了这一片小区来安置他们。这种房子往往有不少都是对外出租的,管理上也比较松懈。
张伟在小区边上绕了一圈,观察了小区周围的车辆和人员之后才上楼。他没有坐电梯,而是走的消防通道,一方面锻炼身体,另一方面也熟悉楼道,这样冷不丁跑下楼的时候不会感到陌生。
这是一个普通的两室一厅,张伟、李明亮、孙勇是一个半月前租下来的,他们一口气付了三个月的房租,所以这段时间房东也不会来打搅他们。
孙勇是张伟小时候的同学,17岁高中还没毕业的那年去当的兵,因为转志愿兵的问题和部队领导发生口角,进而大打出手。20岁退役,21岁因故意伤害罪入狱,服刑三年后提前减刑释放,后来和因抢劫罪、故意伤害罪再次入狱。
李明亮是孙勇的战友,五年前入狱,减刑两年后出狱,出狱之后因为是两劳释放人员,很难找到工作,所以认识孙勇之后,就加入了团伙。
张伟进屋之后,将枪掏了出来,顺手放在茶几的下面,然后点了根烟,把事情大体说了一遍。
“挺顺的,他一看枪顶脑袋上,立马老实了。我把他捆暖气片上了。”张伟说道。
“大哥,为啥不崩了他。”孙勇问。
“孙勇,上次我就说了,能不开枪,尽量不开枪,枪声一响,这就是大案子,全城的雷子跟疯狗一样的抓人。还有,能不杀人就不杀人,给自己也留条后路。”张伟解释道。
今晚他去船厂家属区绑的这个人是本地羽绒厂老总的秘书兼保镖。今天他因为感冒,提前从工厂回来了。刚刚休息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张伟找上门,给绑了个结实。而这一切,都在为明天一早的事情做准备。
张伟说完了晚上的事情,到厨房做了一大锅面条,三个人就着中午剩的菜把面条吃了。吃饭的时候,张伟又把明天早上要注意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吃完了饭,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开始擦枪。这是他们从北方某个边境城市买来两支54式手枪,以及一支五连发猎枪。枪支的所有零件都被拆开了,摊在茶几的报纸上。54式手枪的弹匣也被卸掉了子弹,他们把每一颗子弹都精心地擦拭了一遍。
三个人并不说话,房间里的电视机放着一部乏味的言情戏,奶声奶气的港台味普通话不时夹着一个男演员的嚎啕大哭声飘满了房间。
冰冷的枪支零件被仔细的擦拭,每个零件都先擦了一遍灰,然后擦缝纫机油,最后再用干净的棉布仔细擦干,最后三支枪重新装好,冷冰冰地躺在茶几上。
做完了这些,张伟、李明亮从冰箱里面拿出啤酒,一边看电视一边喝啤酒,孙勇冲了个澡,钻到房间里面呼呼大睡了。
这是张伟很喜欢他的一点,不管明天发生什么样头疼的事情,孙勇今天照样睡得着,而且一般睡得也很轻,随便一点声音就能叫醒。
“当过兵的都这样,半夜站岗换岗,班长走到床边上我就能醒。”孙勇曾经解释过自己的这个特点。
张伟觉得这个优点很不错,凡是干大买卖的,首先要能沉得住气。这一点,甚至连张伟都觉得自己不如孙勇。
睡到晚上十一点多,张伟起身把孙勇推醒。然后两个人又叫醒了沙发上呼呼大睡的李明亮。
“走,干活去。”张伟低声说。
三个人沉默着穿好衣服,然后在后腰的皮带上插上手枪。那支猎枪没有带,一方面是张伟觉得今晚用不上,另一方面是李明亮要先混进去,他也没法带枪。三个人是走下楼的,尽量走楼梯是一个好习惯,锻炼身体的同时还能熟悉环境。
在市局的东边一栋灰色楼房的三楼,就是刑警队的拘留室。陈平和几个同事刚吃完饭,从刑警队办公室拿过来几份报纸,然后胳膊夹着卷宗就到了拘留室。
陈平先把那个中年人提出拘留室,带着他去了同一层的审讯室。那个被他亲手抓获的中年人还余怒未消地看着陈平,眼睛里喷着火,恨不得一口咬下陈平的一块肉。陈平带着他进了审讯室,摁在椅子上,然后利落地将他的两支胳膊拷在审讯室的铁制长椅子上。
“说说吧,这把是怎么折的?”陈平点了一根烟,坐在审讯室另一张椅子上,从桌子上端起茶杯,呼呼啦啦地吹茶叶,问话的时候几乎看都不看对方。
中年人只是闭口不理陈平,目光盯着天花板看。
“你们几个住哪儿?还有多少东西?是谁卖给你们的?”陈平一边抽烟,一边慢条斯理地问道。
中年人依旧不开口。
陈平并不着急,他展开报纸,开始漫不经心地看报纸。他从第一页的本市重大新闻开始看,一直看到最后一页的电视台节目预告,甚至中缝都很认真地看了一遍。
这段时间,中年人依然一言不发。
“说吧,早说早完事,你不说,那两个小子先说了,那你就是重罪。这个道理你应该清楚。”陈平放下报纸,打了个哈欠。
中年人盯着陈平,目光中充满挑衅。陈平从这种目光中读出来一些意思,看来这个嫌疑人身上的案子不算小,很可能以前被公安机关处理过。所以自己进门之后玩的这一套,对方好像并不太理睬。
川流不息的城市,夜色中飘着汽车尾气合着水汽的薄雾。
张伟和李明亮、孙勇在中途换了辆出租车,最后停在一个有些荒凉的小区外面。下车之后,张伟撒了个谎,他说晚上要接一个朋友,让司机等着。
“先给你一百,你先睡觉,照样打表,不够的话回头再给你补。”张伟说。司机当然乐意,他放下座椅,躺在座位上,蒙头大睡。
张伟和孙勇两个走得比较慢,李明亮走在前面,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他们三个并不认识。
李明亮走到一个六层楼的下面,然后回头看了看,张伟和孙勇明白了意思,不紧不慢地走到楼下树丛中,不露神色地开始了等待。
李明亮一个人上了五楼,敲了敲501房间的门,他连续敲了六下,然后又敲了两下。
“谁?”里面的人问道。
李明亮:“我,猛子,前几天来玩过。今天搞到钱了。”
门开了,里面的人打量了一下李明亮,然后让他进去了。李明亮进了屋,先四下看了看,里外三个房间都围满了人,压低了声音聚精会神地耍钱。一个桌子开的是流水麻将,另外两个桌子是炸金花。贪婪的赌徒们瞪大了眼睛相互猜测着。
李明亮还是像往常一样玩炸金花,很快,对方三个人联手做局,赢走了他身上带着的六千多块钱。李明亮显得有些发狂,不到二十分钟输掉六千块,外人看上去觉得他有点上道了。
“妈的,抽根烟,换换手气,你们谁来。”李明亮骂骂咧咧地下了牌桌,把桌上剩下的三千多块钱收在了兜里。
这个时候任何赌徒都会坚信李明亮很快会重新上桌子继续赌,而赢走他剩下的三千多块只是个时间的问题。周围的赌徒很是激动,今晚算是扎上点了,李明亮这个星期已经陆续在这个赌场输掉了四万多块。
李明亮走到窗子边上,点了根烟,掀起窗帘,推开了窗子。边上的混混立刻制止了他:“老大,不能开窗户,关上关上。”
“妈的比,我透透气,不信我搞不赢他们几个。”李明亮嘟囔着,但并没有强行继续开窗子。混混关好窗子,重新拉好窗帘。
李明亮心里很清楚,张伟他们在楼下看到窗子开了一下,很快就要上来。他不慌不忙地走到外面的房间,装着围观打麻将。
敲门声响了,门口的混混压低了声音问道:“谁?”
“猛子的兄弟,过来给他送钱的。”门外的声音传了进来。
看门的混混有些不满,“妈的,说过多少次,为么事要把生人往这儿带。”
“操,那你借钱给我接着玩?”李明亮厉声骂道。
这时,里屋的赌徒听见外面的声音,走出来打圆场,他们当然希望李明亮接着玩下去,贪婪已经让这些赌徒漠视了即将出现的抢劫。
门被打开了,张伟、孙勇大摇大摆进了屋,用两支枪控制住了里面的人,李明亮接过张伟的背包,把在场的每个赌徒身上的现金洗劫一空。
“爷们,有种留个名字。”看门的混混额头的汗珠都下来了。一口气被抢了这么多钱,他脱不了责任。
“行啊,挨一枪老子就告诉你。”张伟的目光炯炯,逼视着对方。
对方很快软了下去,他知道这次是碰上了真正的亡命之徒。
张伟他们三个让屋子里的所有人把手机掏出来,然后用一个塑料袋装着。
“手机我们不要,回头你们到楼底下垃圾桶里面找这个袋子。”张伟说。
处理完了这些,三个人扬长而去,下楼之后把手机扔进了树丛中,
他们打车迅速离开了这一片,出租车停在市区的广场上,三个人穿过广场,换上另一辆出租车回到住的地方。
距离广场不足五百米的市局刑警队审讯室里,陈平放下报纸,开始脱自己的夹克,然后卷起衬衫的袖子,他一边观察着对方。自己的这些动作似乎让对方有些反应,但仅仅是楞了一下神,嫌疑人很快恢复了常态。
“放心,我不揍你。把你揍得鼻青脸肿的,弄不好我还得脱了这身警服。一个月两千多块工资,你说,我干嘛这么拼命。打人很累的。”陈平缓慢地走到嫌疑人的面前,抱着怀,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时间缓缓流逝,嫌疑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陈平抓了抓鼻子,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长条毛巾,从后面扎在嫌疑人的脑袋上,捂住了他的嘴巴和鼻子。很显然,嫌疑人猜出来陈平想干什么,他极力地反抗着,但两个手腕都被牢牢拷在椅子上,即使是用力反抗,也没办法把捆在脑袋上的毛巾挣脱。
毛巾扎的很结实,但透过毛巾仍然能够呼吸。嫌疑人有些恐慌了,他大口地喘着气。陈平从墙角的箱子里面拿出一瓶大瓶装矿泉水,拧开了,慢条斯理地浇在嫌疑人的毛巾上。
尽管嫌疑人拼命晃动着脑袋,但毛巾很快还是被慢慢淋湿了。湿漉漉的毛巾让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最后几乎很难再吸入空气,即使是吸进来一点,也都是湿润的,让肺部非常的不舒服。
嫌疑人的脸开始涨红,他怒火中烧地看着陈平,但又无计可施。
慢慢地,他的呼吸越来越跟不上了,因为缺氧,脑部也开始有点发晕。陈平还是不慌不忙地在毛巾上浇水,细细的水流此时就像瀑布一般可怕,可以轻易取人性命。
就在嫌疑人无法再忍受的时候,陈平拍拍他的脑袋,“怎么着,想不想说了?”
嫌疑人有气无力地垂下头,并不理睬陈平。陈平只好扯开毛巾,嫌疑人大口喘着气。
陈平等到他把气喘匀了,然后又开始审讯,问的还是那些简单的问题,但得到的答案依然是沉默。审讯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嫌疑人的沉默。哪怕是对方胡说,都能找到对方的弱点。
陈平抱着肩膀,他看着桌上的毛巾,想了一会儿,又在嫌疑人的挣扎之下,把毛巾捆住他的脑袋。如此反复好几次,整整耗掉了三大瓶矿泉水,嫌疑人还是没有开口。陈平意识到,这个嫌疑人没那么好对付。身上应该有其他的案子,而且很可能是大案子。
此时已经是深夜,嫌疑人的体能已经撑不住了,审讯的过程中,他的神情也变得恍惚起来。这个时候,人的困意和疲劳都到了一个极点,但必须在这儿时候让嫌疑人彻底屈服,不然这个极限一过,嫌疑人又会变得更加顽固。
审讯一直持续到了两点多,陈平决定换一种方法,他找过来一个四百瓦的落地照明灯。把灯光照在嫌疑人的脸上,这样的强光让人很不舒服,即使是闭上眼,也无法长时间的忍受。
大功率的灯泡发出的热量,让这间审讯室变得更加燥热起来。陈平抱着肩膀,靠在桌子上,反复询问那几个简单的问题。
这样的审讯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嫌疑人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极限,但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但陈平还是很耐心,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对方已经顶不住了,现在只差最后那么一点点力量,就会让嫌疑人放弃抵抗,说出所知道的一切。
陈平拿起手机,嫌疑人低着头,并没有观察到陈平的动作,陈平飞快拨了一个号码,然后不等到接通,就挂掉了电话。这是给隔壁的同事发一个信号。
过了五分钟,审讯室传来敲门声。陈平拉开门,一个同事在门口,声音不大不小,但确保能让嫌疑人听得很清楚:“完事了吗?走,出去宵夜。”
“完个屁啊,这小子看来不想混了,一声没吭。”陈平回答道。
“手段用了吗?”同事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套路继续问道。
“用了啊,妈的,这孙子是条汉子,估计是想把事儿都自己扛了吧。你那边怎么样?”陈平说道。
同事:“都招了,另外一个哥们接着审,我过来喊你出去宵夜。”
陈平:“算了,我这边没完事呢。”
同事:“你较真个蛋啊,那边招了完事,把事儿都安他身上,爱说不说,到时候关号里,这点证据加口供能报检察院了。走,走,吃饭吃饭。”
陈平明白,这个时候自己的反应是一个关键,他不露神色回答道:“那行吧,那边说了就行,反正案子能结就行,我穿下衣服,你等我一下。”
说完这些,陈平转身穿衣服,装着并不理睬嫌疑人,而是一副急于出去吃饭的样子。
就在陈平穿好衣服,端着茶杯打算离开审讯室的时候,嫌疑人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政府,我说。”
陈平和同事交换了一下眼色,看来嫌疑人的心防已经被攻破,嫌疑人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同案犯提前招供,把事情都栽在自己的头上。这个团伙只要在一个人身上打开缺口,剩下的工作就简单了许多,因为可以拿这个嫌疑人招供的事情,去敲打其他嫌疑人。
陈平和同事走到桌子边上,同事做记录,陈平来审讯。就像洪水的决堤一般,没有决口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平静,一旦堤坝开始决口,剩下的事情,就是谁也无法阻止的了。
但濒临崩溃的瞬间,却需要漫长的等待……
接下来的审讯就变得容易很多,嫌疑人陆续说出了进货渠道,和几个主要的关键人员。为了掩护这次抓捕的内线工作关系,陈平还故意问了几个误导性的问题,让嫌疑人感觉问题是出在另外一座城市的同类型案件的并案。
这是防止嫌疑人在看守所的时候,把内线工作关系人透露给同监的其他犯人,也是防止内线工作关系人暴露。
忙活完了这些,让嫌疑人在口供上面签好名字,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五点多了。陈平他们几个实在是顶不住了,困意袭来,审讯时亢奋的神经一松懈下来,人就开始犯困。
他们几个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行军床上倒头呼呼大睡起来。现在就算是天塌下来,恐怕都没法把他们几个叫起来。
可没想到的是,这天上午,这座城市的天真的塌下来了。“七”乐无穷,尽在新浪新版博客,快来体验啊~~~请点击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