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巴的时代,拧巴的中国男
文,朱国成
余世存的《中国男》一书中主角的入选标准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中国近现代史上很多声名显赫牛人都没有入选,而入选的这些人物之间也参差不齐、明显并非在一个重量级上,那么标准到底是什么?
我并非是某个历史人物的拥趸,要为其中的某一个鸣不平,非要争论唐宋八大家的某一家不应入选。你要是把这本书看作一个名人排行榜,那就失之千里了。反过来,总得有个标准吧,为什么是这四十一位,而不是其他?刀尔登的《中国好人》也是有个标准放在那里的,人得有趣,能给现在的我们带来一乐儿还不是大好人吗?
我对这个标准的认识,没有机会亲自去向余先生求证,只能靠读完书的揣度——换句话说,读者把书拿在手上的那一刻,这本书跟作者关系就不大了,谁能控制这许多的脑袋能冒出什么妖蛾子来?所以我的揣度完全是跟作者没有关系的。
而我揣度的结果,这个标准就是一定要拧巴:要么和主角们所处的阶层拧巴、要么和其所处的时代拧巴、要么和现在我们的主流理解拧巴;要么是过去拧巴现在不拧巴,要不过去不拧巴现在才拧巴;最起码得跟着余先生拧巴着……反正就得拧巴着,那么,恭喜、入选。
拧巴,再正常不过了。在过去100多年前、直到如今,中国社会一直处在转型之中,而且还不是往一个方向转,而是转来转去,这样还不拧巴了——这时让我一下子想起俺老娘做花卷,那不活脱一个拧巴吗?既然社会都在拧巴来拧巴去,人不也就拧巴了吗?
正是这样,一批过去拧巴现在不拧巴、或者过去不拧巴而现在拧巴、或者干脆一直就拧巴着的中国男入了余世存的法眼。
拧巴也不是什么坏事。拧巴,也就得较劲;跟着自己所处的时代、阶层,跟着自己较劲,不简单。吴佩孚,简直是不较劲不活着:冯玉祥不较劲了、投降了,他的劲又来了,“就地缴械”;倒台了,不去租界做寓公,非狠叨叨地发誓不进租界,还一条道走到黑;就是较劲。这跟今天对民国军阀的一般认识倒是完全拧巴的。
再如,曾国藩,能谥号文正的自古至今能有几人?当然,在我眼里老人家就是书商们的财神,但竟也让余世存给找出拧巴来:曾国藩是“以民众血肉筑养而成”的神圣;他的“真诚跟世道人心无关,只是跟他想象的世道人心有关”;“是圣之老者,是素王,更是雷霆雨露的翻覆游戏”。好了,那个温情脉脉的圣人也拧巴了。倒是在曾国藩的拧巴之下,让我看到了一个不拧巴的:洋枪队的戈登在目睹李鸿章淮军苏州欺瞒和屠杀之举后,“深感耻辱和极度伤心”,拒绝接受朝廷赏赐的一万两银子。这个戈登倒是以前拧巴而现在不拧巴了。
也有一些例外,有些人总想着怎么不拧巴,结果到是彻底拧巴了。杨度,先是主张君主立宪,然后积极拥戴帝制,而后又到杜月笙门下做清客,最后还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初一看,每一步都是赶到点上了啊。但是把全过程摊出来,这一个满拧啊。
这主角就是一个个头像,有的在拧巴来拧巴去的过程中给拧巴烂了,余世存愣是想给抻平了;有的平平整整地挂在那里供我们崇拜,他又非得给人家揉拧巴喽。
唉,其实我们也是拧巴的。